“這樣就行了,那些狼人會發現他們的,這樣他們就知道我活著,知道我往哪裡去”克雷頓自言自語著。
船隻靜靜地向前駛去,劃過黑冰似的水,一直向前。
兩岸鐵灰色的城市景致連綿不絕,而無論何時、從何種角度看去,似乎那些高塔似的煙囪密林永遠也在那裡,直升天際的黑色煙霧連接水麵,給人以一種在黑夜中原地踏步的幻覺,時間也因此暫停。
但有些東西不是幻覺。
一些更大的船迎麵而來,克雷頓看見上麵的船員大多臉色不安,還有人扶著欄杆嘔吐。
克雷頓本來打算到最近的碼頭停船上岸,但當他到地方,才看到岸上正在發生一場亂鬥。
鮮活的畫麵讓這片天地都醒來了。
一共兩夥人,一夥兒像是本國人,另一夥兒則是被稱為北佬的外國工人,他們加起來可能有一百來個,此刻打成一團,已經在碼頭停泊處丟下了好幾具屍體。
他們穿著樸素,武器也很樸素,用於削斷打結麻繩的短刀、開箱用的撬棍和敲釘子的榔頭都是他們的趁手家夥。
這種事本來滿稀奇的,但克雷頓這幾天已經見識過魏奧底的治安,並不怎麼意外。
這些工人兼幫派成員已經在這裡打了一會兒了,克雷頓並沒有聽見有人喊什麼口號,或者明確的戰鬥目的,他們隻是隨意地嘶吼和呐喊著,儘量把武器掄到對手的頭上,把血濺出來,把肉砸成泥。
斷肢、內臟和血塗得滿地都是。
他們的血液順著地麵流淌,落入河水中立刻就被更深處的黑色掩蓋。
就在克雷頓停下的這短暫時刻,已經有三個人負傷倒下,他們失力的身體同時被同伴和敵人的腿踢踩著,最終消失在人群中。
許多打開的貨箱散落在地上,在工人們打鬥的同時,還有人正潛身俯首,趁亂將沒有完成搬卸的貨物帶走。
碼頭邊一些固定著的機械吊機還在運轉,但不是在工作,操作員隻是把它們轉來轉去,用甩蕩的鐵鉤威嚇那些敢於靠近的武裝暴徒,希望能在這一場暴動中保住自己的性命。
比起這裡流的血,昨夜在孔裡奧奈家族城堡流的血似乎都無足輕重了。
因為這種集體暴力事件,碼頭上亂成一團,一些船可能是打算在這裡卸貨,但看到碼頭上發生的事,他們不能繼續工作,隻能將船隻停在較遠的地方,遠遠觀望事件的發展,等著秩序的維護者來到,或者這場戰鬥自然消停。
這些船落在河裡,就像許多翻肚皮的死魚。
克雷頓和他們的心情大抵一致。他不知道碼頭上工人打鬥的原因,也無意介入這種危險事件。所以他再度發動船隻,打算穿過那些在前方彙聚的船隻,到下一個區域的碼頭再上岸,隻是在離開前又忍不住回頭一睹。
暴亂的人群中藏著幾個格外靈活的人影,他們穿著和工人一樣的衣服,尋常人難以一眼看出他們的區彆。隻有同樣身手不凡的人才能快速發現他們的異常。
無論身邊怎樣混亂,這幾個人始終能置身事外,而他們有時也會向彼此投擲目光。
克雷頓沒怎麼深入思考這件事,隨著狼血的沉澱,尋常爭鬥現在沒法引起他的興致,偶然間迸發的疑問很快被他拋到腦後。他平靜地穿過這片區域,因為有太多船堵在前麵,這花了比他預想中更多的時間。
他抵達下一個碼頭,這裡的商務職能還在良好的運轉,但往來的船隻還是把前麵發生暴動的消息傳了過來。這裡的人們時不時會把不安的目光投向克雷頓來時的方向,他們在擔心那裡發生的事會影響到自己的工作。
克雷頓從船上下來,還沒有走多遠,就見到一支警察的隊伍在往暴動的地方趕,之前幫過他的阿爾伯特警長正在隊伍的最前麵。
“阿爾伯特。”他下意識地喊住對方,希望能從這個敬業的警官這裡再得到一點幫助。
阿爾伯特停了下來,回頭看向他,但並沒有認出這個兩天前曾與自己有交集的男人,甚至還對他舉起了槍。
“先生,彆再靠近了,我們正要處理公務。”
克雷頓歎了口氣,他看起來和兩天前截然不同,阿爾伯特沒能認出他也正常。而且他現在帶著一把獵槍,看著實在不像是個良好市民,更像是富人們會雇傭的那種職業槍手。
在魏奧底,持槍證的申請資格比薩沙市還寬鬆得多,因此危險分子的數目自然也格外的多。
他抬起左手,將額前垂著的頭發向後捋,把臉完整地露出來。
“警長,我們兩天前曾見過。”
阿爾伯特盯著他的臉,眼睛漸漸睜大了。
“是你啊!”他終於想起克雷頓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被搶劫了嗎?”
克雷頓陰鬱地嗯了一聲,在他承認的這一刻,恥辱的感覺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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