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巫歎了口氣,在他們決定開火前,他搭在沙發靠背上的雙臂抬了抬
“彆開槍,是海澤爾讓我來的。”
“我的一切都是繼承來的,以後可能還要繼承彆人的東西,發財對我來說動動手指也不必,在我所在的層級和圈子,所有的運作手段我都已經了如指掌,沒有什麼能夠難倒我。”
“但我還是痛苦。”
諾裡斯的痛苦一般人感受不到,但偏偏克雷頓能夠感受到。
“因為你沒有辦法實現自我。”他說出來了。
諾裡斯欣慰地看著他,像是在看鏡子裡的自己。
“從被我的父親帶離軍隊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就走向了另一個轉折點。我在戰況最嚴苛的情況下輕易離開了前線,離開了你們這些戰友,任憑你們去死,我一直為這件事感受到背叛他人的罪惡感。”
克雷頓歎了口氣“你不用這樣想,我們並不期待一個可以拯救所有人的救世主。”
諾裡斯無奈地笑了笑“人總是會犯傻的,當時的我可不這麼想。當時的我因為自己具備的超凡能力,一直認為我就是那個救世主。”
“秘傳?”
“血秘傳。”諾裡斯說。“在參軍的時候,我已經在血秘傳中鑽研到很深的地步。我可以在水裡潛十五分鐘,一天隻睡四個小時,在暴風雪裡像熊一樣冬眠、吃腐爛的肉也不會生病,即使受了重傷,一個念頭就能止血。”
“這從表麵不太容易看出來啊。”克雷頓說。
“的確,很多人以為超凡者的超人心態來自他們直觀的破壞力,但實際上,我們都知道正是這種難以被發現的差距使我們和普通人分開。”
狼人若有所思。
“我最近獲得了刃秘傳,它和血秘傳似乎有些相似之處,不過我對這個不太了解。”
老朋友對神秘學的了解比他深得多“刃秘傳掌握死物,所以很多刃秘傳的超凡者都是武器大師、鐵匠或其他領域的工匠。血秘傳更擅長掌握活物,比起戰鬥,它更適合生存。”
“如果秘傳力量研習到深處會怎麼樣?”
“你有後代了嗎?”諾裡斯忽然打斷他。“如果打算養育兒女,那就不要繼續研習秘傳了,讓它停留在最初階段吧。這不是沒有代價的力量。秘傳在人身上的反應越強大,生育能力越弱。貴族的子嗣可能繼承父母的秘傳,但在他們誕下後代前,他們都不被允許研習秘傳,否則就會丟掉繼承人的身份。”
“這也是為什麼許多貴族子弟年輕時都會度過一陣荒淫的生活,非要有三四個私生子女才肯停手。”
“而他們作為超凡者往往也不那麼強悍。因為這種律令,他們比那些後天獲得秘傳的人並沒有領先多少時間。這才給我這樣的人趕超他們的機會。”
克雷頓微微吃驚“我不知道還有這種現象。”
他忽然想起來那頭老狼人馬克西姆說的話,戴斯長老一定很頭疼。
“要不然我的父親就會再生一個,而不是把我帶回去。”諾裡斯說著,忽然苦笑起來“你知道最讓我痛苦的是什麼嗎?”
他顯然不是真的想讓克雷頓回答這一點,所以自己說了出來。
“儘管我對離開部隊充滿罪惡感,但我卻又享受回歸家庭之後的一切。那些我曾經需要無比努力才能得到的財富和地位唾手可得,當我穿著一套我前二十年所賺到的所有錢都買不回來的禮服,過去一年隻敢喝一次的酒也可以隨手砸開好幾瓶助興,我的心裡忽然升起一個想法——如果我能早一點回來就好了。”
“我甚至想起離開家的那天,後悔自己怎麼沒有求饒,也許當初我求饒了,他們就能讓我一直留下來了,之後這麼多年都可以幸福地生活在那件豪宅裡,哪怕隻是以仆人的身份。”
“從萌生這些念頭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被徹底打敗了。”
窗外的寒風從窗框和諾裡斯身體的間隙中吹進屋內,之前給他們雄心感覺的城市場景雖然還在,但似乎不再屬於他們了。
“你不能這樣想。”克雷頓開口“你所經曆的那一切是無法代替的,你所學會的那些本領現在也沒有忘掉吧?”
諾裡斯盯著狼人,看起來比上一刻還艱難。
“我過去掌握的那些技能,研究至深也不過為他人服務,不可能成為我這樣的人。”他悲哀道“那些東西和我現在的生活就像兩條平行線,隻靠這些雜技,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達到我現在的地步。真正讓我發達的,還是我父親的一個心想。”
“我現在享受的這一切,實際上把過去的我完全摧毀了,但我還是享受這一切。”
克雷頓並不覺得他有什麼問題“隻要你不主動傷害他人,我覺得隻是享受自己應得的財富完全沒什麼問題,你本來就是你父親的兒子,繼承遺產是天經地義的事。”
“不傷害他人?”
諾裡斯笑了。
“我這樣的人,隻要存在就會傷害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