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糟糕的情緒壓迫在受到詛咒影響的神經上,克雷頓無法自製地放棄了理智。
可怕的嘯吼在不足一碼的距離內發出,離他最近的阿爾伯特雙眼暴突,心臟也幾乎停止跳動。
他抓著胸口向克雷頓的方向看去,這個有過幾次交道的商人正捂住臉,一雙骨肉結實的大手正在急劇變化著,骨骼飛速生長拉長、依附其上的血肉膨脹著,皮膚長出黑色的毛發。雙爪下露出的吻部前伸,上下顎的兩排獠牙像柔軟的折扇般翻開、固定硬化,又被延長的嘴唇遮住,衣著下的身軀也吹氣球似的充起,原本正踩著地麵的雙腿撐開長褲向後伸長,地板在陡增的重量下哀鳴。
不需要知道這是什麼現象,凡人隻要看到它,就會意識到這個生物已經失控了。
危險感如洪水般衝來。
警長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奇異的景色,作為一名退伍士兵,他甚至忘記做出規避危險的準備,而是虛弱地看向諾裡斯,企圖用對方的表現證明這一切屬於幻覺,但對方臉上的神情異常恐怖。
如果他不是膽小如鼠,就是在譫妄的幻境中看到了比這更可怖的景色。
但他絕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
“他有什麼毛病?!”阿爾伯特大喊出聲,因為耳鳴,還有報複性狂跳著的心臟,他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用多少音量說話。
一個人居然能變化成這副模樣,絕不僅僅是“氣壞了”能夠解釋。
諾裡斯沒有回答阿爾伯特,這種變化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依舊坐在座位上,雙手按在桌麵,靜靜地看著神智被詛咒侵蝕的狼人繼續形變的過程,其臉上的恐懼漸漸消失,轉為深思的神情。
貝略家的狼人此刻的形態與正常的形態不太一樣,因為吞噬同類而過度堆積的詛咒在活躍狀態下形成更多的、重複的特征。
高高鼓起的肌肉塊壘中有一些正在自主高頻跳動,仿佛裡麵蘊藏著一個個小的心臟,過量生長的骨骼將它自己的手掌撕裂,與骨骼相連的前爪趾甲在血水中生長,延長到誇張的地步,形如兩朵有著黑色絲狀花瓣的奇異花卉。
而在那張開的巨口中,鮮紅的長舌如蛇般盤舞起來。
阿爾伯特不認為自己能和這樣的生物打交道,意識到諾裡斯幫不上忙,他嘗試獨自遠離異變的源頭。
後悔來到這裡的想法一閃而逝,他的雙手扶著桌子要站起,身體卻在離開座位後立刻癱軟下來,四肢都無法凝聚力量。
灌注了權能的力量,狼人的吼聲在遠距離就可以震懾敵手,阿爾伯特在極近處承受了全部力量,還能運動手腳已經算是心智堅定,但他並不滿足,勉力向門口爬去。
這一聲怒吼絕對傳出了建築,也許已經有警察或者近衛注意到這裡。
他正要爬向一張圓桌的底部,另一聲驚魂未定的喊叫從窗外傳來。
“被他們發現了!立刻射擊!”
下一刻,已經密布裂紋的玻璃門窗再次遭到打擊,連續的槍聲響起,大塊大塊的碎玻璃從窗框裡落出來,砸在室內的桌麵、地麵。
大的碎片碎成更多小的碎片,濺射在阿爾伯特身上。
至於彈丸本身則都打中了仍待在座位邊上的兩者。
諾裡斯右臂緊貼身體遮擋肋部、腰部,同時抬起左手反過來擋住頭顱右側,任由身上冒出朵朵血花。狼人則根本不閃不避,繼續變形的過程,水流般湧動的肌肉在成型過程中將深入血肉的鉛彈紛紛推出體外,落在地上如彈珠滾動。
窗外的確有武裝人員注意到了這裡的動靜,但他們顯然不是友軍,而是來刺殺這裡的某一位人物的。
比如說諾裡斯。
他們潛伏了一陣,直到狼人的發狂被他們誤以為自己的偽裝被看破,於是提前開火。
這份變故讓諾裡斯睜大眼睛,原本平靜的臉上忽然多了幾分意外的情緒。
等到槍聲熄滅,他抬腳一勾,將身前的桌子甩向窗外,自己則起身快步走向後廚。失控的狼人轉動龐大的身軀,森冷的黃眼睛望向窗外。它沒有理會近在咫尺的諾裡斯,而是依照危險感應的前後次序向著室外朝自己射擊的槍手撲去。
兩者的身形擦肩而過,就好像克雷頓·貝略並沒有喪失理智,而是還記得諾裡斯,要掩護他撤退一樣。
現在是下午四點半,離晚餐時間還有一會兒,咖啡館附近空閒的人不多,但大多是結束了值班來喝下午茶的安保公司人員,身邊都帶著槍。
當巨大的吼聲響起,這些身處不同餐館用餐的槍手都停下動作尋找聲音來源。而到一連串槍聲出現,他們不是跳起來頭也不回的獨自溜走,就是召集他人推動桌椅,要從內側封鎖店門,總之堅決不去查探具體情況。
這些老練的家夥深諳保命之道,不肯在沒有收錢的情況下冒險。受到他們的影響,其餘人也都躲在室內,緊拉窗簾,不敢向外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