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膪是母豬的乳部,肥、鬆,切不動,煮不爛,咬不動,質地最下等。
或許也是因為如此,才沒人願意要。
砧板上隻有一把缺了一半柄的刀,宋妙也不挑,將那囊膪斬成小塊扔進鍋裡,加了一點水,又拍了那塊老薑進去。
前堂的灶先前是煮麵用的,灶深,火大,很快鍋裡水被燒乾,慢慢滲出了豬油。
等油煉得七七八八了,她盛出一碗,就著鍋裡熱油倒了大半碗打散的雞蛋液下去。
“刺啦”的一聲,雞蛋液下鍋的一瞬間就在油裡膨脹開來,鼓起了一個個大泡,等宋妙給它一翻身,背麵已經煎得黃澄澄的,帶一點點恰到好處的焦色。
濃濃的煎雞蛋香和豬油香四溢。
魚坊的老漢和肉行的婦人站在一旁,不約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邊灶裡燒的水此時也已經開了,宋妙飛快地盛了幾碗倒進鍋裡。
滾燙的開水和油脂相撞,幾乎瞬間就滾出了半鍋白湯。
她下了鹽,任由那湯自己滾著,擰乾香菇,也不去蒂,隻將那香菇傘肉切成薄片,又把菇蒂切成細絲。
香菇、菘菜先後下了鍋,雖然量少,卻也努力貢獻出了自己的一點點力,為這一鍋湯又添了三分香氣與顏色。
等到湯被盛出來,已經是一鍋奶白,那又香又濃的樣子,任誰都看不出來隻是兩個雞蛋滾的。
宋妙洗了鍋,重新下油,把剩下的米飯倒了大半進去。
隨著“撕啦啦”的聲響不絕,她輕輕壓動米飯,慢慢翻炒,見鍋中冒煙,油溫重新上來,才往裡頭加了一點底鹽。
猛火熱灶,不用多久,米飯就被炒得在鍋中跳動起來,帶著滿滿的香味。
雞蛋隻有三個,她打散了最後的一個澆在米飯上,讓蛋液和炒飯細細混合,又不斷快速翻炒。
蛋液吸水,也吸油,不多時鍋裡裹了蛋液的米飯就變成了黃色,粒粒分明。
……
不到一炷香功夫,老漢與婦人麵前就擺了一飯一湯。
兩人不用宋妙交代,很自覺地去拿了碗筷,嘗到第一口之後,顧不得滾燙,都大口大口扒起飯來。
無它,太香了。
豬油炒的飯,又加了雞蛋,還是猛火炒出來,熱騰騰的帶著火燎的鑊氣,本來就很難不好吃,更何況兩人又餓著肚子,再何況宋妙這樣的手藝。
那婦人吃完一碗,還想再添,卻發現自己慢了一步,最後半碗炒飯竟是被一旁的老漢盛走了。
她一時氣急,想要罵人,忽然反應過來,忙去搶著盛湯。
“咕嘟”一聲,隨著第一口湯從她的喉嚨滑進了肚子,叫她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眯了起來。
香、濃,其中又夾著香菇特有的香氣,很難形容的滋味,不同於魚湯,也不同於雞湯,雖然用材簡單,味道卻不簡單。
大冷的天,餓著肚子冒著雪走了這一路,能坐下來喝一口這個湯,實在是太舒服了。
她喝了湯,又吃菜。
煎蛋鬆、香,吃的時候還帶有一點咀嚼感,菘菜已經煮透,卻是軟的,間或咬到香菇,傘肉軟、肥,菇柄帶著韌度,更有菇類獨特的香,三者都因為久煮吸足了湯汁——那湯本就濃香——更顯得味美。
兩人幾乎是爭著把剩下的一點湯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