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鑒想著剛才宋應星那番話,走路的時候心不在焉,不小心撞到一個人,
“抱歉,抱……咦,宋兄?”
麵前這人,正是自己的同科榜眼宋之繩。
“楊兄!”
宋之繩也是心不在焉的樣子,草草抱拳行禮。
楊廷鑒看到對方臉色有些難看,便問道:“宋兄為何鬱鬱不樂?莫非有什麼煩心事?”
宋之繩苦笑道:“倒也沒什麼,就是……唉,都是公務上的瑣事,不提也罷!”
楊廷鑒心中暗忖,兩人多日未見,如今卻這般失魂落魄,可能是遇到什麼事了。
正巧身邊就是一家酒樓,便說道:“天色還早,不如上去喝一杯?”
宋之繩心情煩悶,正欲找個人發泄一些情緒,便點頭答應。
兩人才進酒樓,跑堂的便熟絡地引他們上了二樓雅間。
雕花木窗外傳來街市叫賣聲,宋之繩卻像是被抽了魂似的,盯著青瓷酒盅發怔。
樓下忽傳來銅鑼開道聲,兩人從窗外望去,隻見一隊錦衣衛護著載滿琉璃儀器的馬車隆隆而過。
楊廷鑒說道:“那是送往欽天監的渾天儀,是我們科學院最新的成果。“
宋之繩滿是羨慕之色,說道:“科學院剛剛成立,卻屢建奇功,如日中天,反觀翰林院……唉!”
楊廷鑒聽出對方言外之意,便說道:”當年咱們同榜進士遊街時何等風光,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那幫酸儒背後算計你?“
宋之繩仰頭飲儘杯中酒,喉結滾動間溢出苦笑:“上月修《熹宗實錄》,我不過指出紅丸案年月寫錯三日,立刻成了離經叛道。他們將人名都搞錯了,不過是一句筆誤而已!”
說話間,他拉開官服領口,露出內襯打著補丁的中衣。
“你瞧瞧看,現在連漿洗房的仆役都敢克扣我的份例。“
楊廷鑒聞言,便勸說道:“他們孤立你,是因為你才華出眾,不必理會他們,喝酒!”
宋之繩不住搖頭歎氣,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漸漸遠去的馬車,說道:“還記得你當初反出翰林院的情形嗎?我不過是幫你說了幾句好話,沒想到,竟成了他們針對我的由頭。後來你在科學院混的風生水起,他們嫉妒的要命,卻不能奈你何,便將怨氣撒在我身上。”
楊廷鑒聞言,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他歎道:“如此說來,倒是我連累了你。”
宋之繩擺了擺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什麼連累不連累的,這翰林院裡的風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整天隻知道爭權奪利,窩裡鬥,根本成不了什麼大事。真正有誌之人都像你一樣,去了科學院闖蕩。其實我也很想去,奈何我從小隻會四書五經、詩詞歌賦,你們研究的那些新奇玩意,我是一竅不通啊!”
說到此處,他端起酒杯,又是一飲而儘。
楊廷鑒見狀,心中五味雜陳,說道:“宋兄,其實你不必太過灰心。科學院雖然研究的都是新奇學問,但並非全然與四書五經無關。科學的本質,乃是探求真理,與儒家所倡導的格物致知,實則異曲同工。你若是有心,不妨先了解了解科學院的研究方向,說不定能找到與你的專長相結合的切入點。”
宋之繩已經有了三分醉意,笑著道:“我的專長……嗯,除了作八股,還會堪輿風水,算不算?”
楊廷鑒聞言,突然醉意全無,慢慢將杯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