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一片寂靜,氣氛凝重而尷尬。
李岩本想為李過說幾句好話,卻被朱由檢抬手攔住。王承恩臉色蒼白,心中暗自盤算,若李過突然發難,自己該如何應對?是大聲呼救,還是衝上去護駕?十幾名大漢將軍緊握刀柄,擠在一起,等待著皇帝的指令。
終於,李過開口道:“草民想不出什麼理由。”
朱由檢冷冷地說道:“拉出去砍了!”
“是!”兩名大漢將軍應聲上前,架起李過,準備將他拖出去。
李岩大驚失色,急忙說道:“陛下,李過誠心歸附,還請三思!”
朱由檢臉色陰沉,語氣冰冷:“朕給過他機會了!”
李岩看著李過被拖走,急得滿頭大汗,喊道:“你當初怎麼跟我說的?你又是怎麼保證的?你說話啊!”
然而,李過隻是低著頭,默不作聲。
大漢將軍毫不理會,拖著李過往外走。李岩更加焦急,轉身勸道:“陛下若得此良將,何愁天下不定?臣請陛下三思!”
朱由檢緩緩說道:“朕平天下,靠的可不是降將!”
這句話似乎刺激到了李過,他突然掙紮起來,大聲說道:“我手上沾了血,根本洗不白,今日死不足惜!但是,能不能借我幾天命?”
朱由檢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興趣,問道:“如何借命?”
李過用力抬起頭,眼中滿是怒火,高聲說道:“陛下,草民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草民有一事未了,心中不甘!草民願與陛下做一筆買賣,懇請陛下借草民幾日性命。”
朱由檢眉頭微挑,問道:“哦?什麼買賣?”
李過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草民跟隨二叔李自成殺官造反,手上沾滿了鮮血,今日陛下要殺我,我認了。但二叔的仇還未報,草民死不瞑目!劉宗敏和田見秀那兩個狗賊,背信棄義,害死二叔,草民誓要親手宰了他們!陛下若能借我一支兵馬,草民願為陛下掃平陝西,誅殺叛賊。待大仇得報,草民自會自裁謝罪,將性命交還陛下。到那時,草民這條命,還有整個陝西儘歸朝廷,陛下穩賺不賠!”
這番話說完,禦書房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朱由檢神色凝重,低頭思索,遲遲未作回應,似乎在權衡利弊。
李岩見狀,趕忙上前一步,拱手說道:“陛下,李過所言雖有私心,但若能借此機會平定陝西,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朱由檢再次擺了擺手,示意李岩退下,然後對李過說道:“你的提議倒是讓朕有些興趣,不過,朕有幾個條件。”
李過神色一震,說道:“陛下請講,草民無不遵從!”
朱由檢稍加思索,說道:“首先,陝西的十之六七已被朕收複,如今隻剩下關中一帶,你就算掃,也是掃平關中,不是掃平陝西。其次,你若想借朕的兵馬,總要有個時限吧?”
李過毫不猶豫地答道:“三個月!”
朱由檢微微挑眉:“倘若你做不到呢?”
李過咬了咬牙,斬釘截鐵地說道:“若三個月內草民未能平定關中,那便是草民無能,更無顏麵苟活於世。屆時,草民自會自裁謝罪,絕無怨言!”
“好!”朱由檢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但語氣依舊冷峻:“朕給你五千精兵,再讓唐王率一萬人馬支援。三個月內,你若能拿下關中,朕赦免你的死罪。若做不到,就彆怪朕沒給你機會!”
李過重重叩首,聲音鏗鏘有力:“草民謝陛下隆恩!定不負陛下所托!”
朱由檢揮了揮手,示意大漢將軍退下,隨後對一旁的待詔翰林說道:“擬旨,擢李過征西將軍,自即日起,三個月內,常山衛全體將士受其節製,收複西安府,大致這個意思!”
待詔翰林下筆如有神,立即擬了一道聖旨,然後拿到朱由檢麵前。
朕承天命,統禦萬方。今有逆賊成,悖亂綱常,荼毒關中,幸天厭其惡,斃於內釁。李過者,雖陷賊黨,然誠心歸附,願效前驅。朕觀其誌可嘉,特授征西將軍,領五千精兵,兼節製常山衛所部將士,即日西征,克複西安。唐王朱聿鍵率軍援後,凡糧秣器械、州縣官吏,皆需聽調協濟,不得延誤……
朱由檢看過後,點點頭道:“很好,王伴伴,拿去加印!”
王承恩神色為難道:“陛下,朝廷所發聖旨,皆需內閣票擬留檔……”
“那就拿過去,讓他們儘快走手續,一定要快!”
“是!”王承恩拿著聖旨,一路小跑向著文淵閣而去。
朱由檢又看向李過,語氣緩和了幾分:“你叔侄將朕的大明攪得天翻地覆,所犯之罪無法原諒,朕也沒打算原諒,更不會替全天下百姓原諒。今日的交易是你唯一的機會,你懂嗎?”
李過再次叩首:“草民定當竭儘全力,不負陛下所托!”
朱由檢點了點頭,然後對李岩說道:“你們先回真定準備,聖旨隨後就到。”
“臣遵旨!”李岩俯首叩拜,然後站起身,緩緩退出禦書房。
李過跟著他一起出來,說道:“李岩大哥,今天的事……”
“行了!”李岩抬手打斷,長出一口氣,說道:“陛下想殺你,我可留不住;反之,陛下想留你,彆人休想動你一根毫毛。走吧!”
兩人出了紫禁城,緊接著出京,返回真定。
…………
常山衛大營,苗剛拿著聖旨,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向傳旨的小宦官,問道:“李過可是反賊,我們受他節製?他若是反了,可怎麼辦?”
小宦官笑著說道:“苗指揮莫急,咱家手裡還有一份密旨。”說完之後,從身上摸出一塊密封的黃絹,遞了過去。
苗剛趕忙接過,打開後,頓時鬆了一口氣。
朕授李過征西將軍,實為權宜之計。常山衛指揮使苗剛,率所部隨征期間,凡李過所發軍令,若為剿賊、安民、攻城等公事,皆需凜遵。然李過本為賊首餘孽,其心難測,爾當暗察其行止。若其有私調兵馬、勾結舊部、暗蓄異心等悖逆之舉,無論何時何地,許爾立斬其首,先斬後奏!事成之後,朝廷必不吝封賞;若爾懈怠失察,致生變故,則軍法連坐,決不寬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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