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宣和宮東偏殿。
梅修儀腰背挺直,清冷麵容,傲雪淩霜。
傅老太太拄著拐兒,坐她對麵。
傅夫人立在兩人身側,恭敬垂著手兒,好像個老媽子。
婆媳倆沉默著。
她們已經說了很久,很久,然而……
傅老太太滿臉疲憊,萬般無奈,“梅仙,無論如何,你妹妹進宮是替你生孩子,哪怕她有千般過錯,萬樣不好,你總要看在這份恩情上,縱容她一、二。”
“聽祖母的話,跟妹妹低個頭吧。”
“有祖母和你母親幫你勸著,你們姐妹總能重歸於好!”
“是吧,方春?”
“是,大姑娘,含瓔那孩子最懂事了,我會讓她聽話的!”傅夫人連忙答應。
梅修儀高昂脖子,目光輕蔑地掃過。
傅夫人戛然止聲,神色訕訕。
傅老太太沉容,苦口婆心,“梅仙,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和你母親勸了你那麼久,你連句話都不說!”
“讓你跟你妹妹低個頭,有那麼難嗎?”
“你跟了陛下五年,得隆聖恩,禦封昭儀,宮中都數得上號的,舍得就這樣沒了?”
“那是三品啊!”
老太太都替孫女心疼。
梅修儀不屑一顧,卻又痛徹心肺。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她要的,從來都不是份位,而是……
一生一世一雙人。
兩小無猜直到今,丙寅鵲腦慣同斟,繼妹進宮替她生子,她當時允了,卻未曾想,親眼目睹時,心裡會是那麼的痛。
“祖母,母親,我,我……”
梅修儀啟唇,欲訴真心,然而,看著祖母和繼母,眼神裡對榮華富貴的渴求!
罷了,罷了。
紅塵俗人,根本不懂情義無價,她們甚至不顧她的傲骨和出塵。
梅修容痛徹心肺。
知音難覓,世間,誰能懂她?
傅老夫人不懂,她隻曉得,自己和兒媳,已經給足孫女台階,偏她強著不下來,不由急惱,重重錘了下拐杖,發出沉悶的‘咚’聲。
她道:“梅仙,昨日,八百裡加急進京,幽州之戰大捷,桑世子居功甚偉,他是桑修容的同胞兄長,陛下看他和長公主的麵子,恐怕很快就會給桑修容複位,到時,她是娘娘,是四妃之首!”
“你還要做小小的修儀,向她跪拜嗎?”
“我,我……”
梅修儀渾身一顫,愕然啞聲。
——
西偏殿裡,如意跪在窗前的貴妃榻上,眼巴巴地往外瞅。
“來了來了,姑娘,老祖宗和夫人出東偏殿,往咱們這邊兒走了,梅修儀也在……”
她急聲高嚷。
小臉兒煞白。
傅含瓔從容平趴,緩悠悠開口,“姐姐她,神情如何?”
如意趕緊去瞧,“就,不情不願的,好像哭過呢!”
傅含瓔挑眉,幽幽輕歎,“唉,那可真是太‘難為’姐姐了,祖母和母親好過分,完全不懂姐姐的驕傲和體麵,居然強壓著她,向我這個‘卑微’之人低頭!”
“我好同情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