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薄遠臉上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看來師妹早有所料。”
他端坐起來,一臉認真地道:“不錯,師尊和宗主都不希望你再為朝廷效力,或者說,不希望你效忠於當今皇帝。”
顧思妙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看著薄遠,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被她這麼看著,薄遠莫名感覺到一股壓力。
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這才接著道:“宗主有言,當今皇帝得位不正,疑似聖王亂政,且其不尊聖道,輕視修者,重小人而遠賢臣,倚雜技而亂正道,多有倒行逆施之舉,妄圖傾覆修道盛景,逼得無數仁人誌士南下起事。”
“如今楚王起兵,傳檄四方,各地有誌之士紛紛響應,雲集景從,我輩修士深受國恩,豈能坐視不管?”
顧思妙瞥了他一眼。
“大義凜然的廢話就不用說了。”
她的語氣變得愈發不客氣起來。
“也就是說,宗門已經決定乾涉世俗皇權之事了麼?”
薄遠被噎了一下,但卻沒有反駁什麼。
顧思妙說的沒錯,他剛才說的的確是大義凜然的廢話,糊弄底下的借口罷了,誰信誰蠢。
都是世家出身,所謂清君側之類的檄文本質是什麼,彼此都清楚得很。
歸根到底還是利益二字。
但他也沒有承認。
不管怎麼樣,口號這東西是不能隨便推翻的。
好一會,他才緩緩開口,意味深長地道:“師妹,你應該知道,對於一心聖道的修士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而如今的朝廷,已經背離了治世之道。”
“宗主和師尊他們也沒辦法,維護大道樂土,我輩義不容辭。”
這話倒是真的。
說到底,這終究是修者這個階級群體的根本利益問題。
倘若朝廷隻是普通的內部洗牌,掌權者們角逐最高權力,那無論他們鬥得多狠,宗門都不可能下場,哪怕改朝換代都無所謂,但薑承婉卻是堅定不移地推行那個該死的寵臣提出的所謂新政。
而新政之中,無論是考成法,還是科舉改製,都嚴重損害了大部分修者的利益,千道並舉的主張,也威脅到了聖道的根本。
對於這些,聖武雙修的顧思妙自然心知肚明。
也正因為知道這一點,她才會在看到薄遠的瞬間,就大概猜到了對方的來意。
所以,沒什麼好客氣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完了嗎?”
顧思妙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麵前的公文上。
“要是說完了,大師兄就請便吧,我這裡還有很多事務急著處理,就不留大師兄了。”
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她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不會動搖。
哪怕被逐出師門,哪怕被曾經仰慕她的同門唾罵,哪怕放棄曾經的一切,她也不會放棄。
就像當初陸晨寧願孑然一身,也要為女帝儘忠一樣。
隻不過不一樣的是,陸晨放棄一切是為了給女帝儘忠,而她,隻是單純為了某人罷了。
定遠侯府的家訓是為國儘忠,而不是效忠於皇帝。
見她如此,薄遠頓時明白,自己這次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師妹,你會後悔的。”
留下這句話,他便起身離開了。
“後悔?嗬.”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顧思妙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過下一秒,她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凝重。
“世家、豪族、異族,各方都蠢蠢欲動,現在連宗門都摻和了進來,越來越棘手了呢,不過”
“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會為你儘數踏平。”
她莫名抬起手,摸了摸頭上那看上去平平無奇,跟她如今的權勢和身份完全不相配的發簪,眼中透出一股決絕。
“懷宇,隻要有你在,我就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