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把鈴蘭放回包裡,就像他從沒發現過,周琮拿著洗漱用品去了洗手間。
周琮靠在牆壁安靜等著,等到浴室裡水聲停止。
女孩聲音傳了出來:“周琮?你在嗎?”
周琮回神:“在。”
他敲了敲門:“開點縫。”
門從內打開一點,蒸騰的水汽順著縫隙撲出來,女孩子露出一截粉白的手腕,示意他將東西遞給她。
周琮低眼,定在她手上。
裡麵催促:“給我啊。”
“許枝俏。”周琮忽然喚她。
“啊。”
“你離開的第一年,”周琮嗓音很低,“我去了周氏在偏遠山區建立的學校做考察。”
“......”
周琮:“我碰見了一個小姑娘,她叫靈可,才七歲。”
許枝俏不懂他想說什麼。
周琮:“她喊我哥哥,問我是不是要跟她合照,我問她為什麼這麼問。”
靈可說,我知道這叫慈善,你們出錢要名聲。
周琮清冷的眼望住她,問她為什麼願意配合。
靈可說,可我們得到了實際的好處啊,配合難道不應該嗎。
“後來大雪封山,團隊被困在村裡,”周琮說,“有村民冒險去山上打獵,引起雪崩。”
村子被埋了一半。
周琮作為尊貴的客人,住的自然是整個村子最好的房間。
可就是這最好的房間,被大雪完整地埋住。
“我以為自己要死在那裡,”周琮說,“很遺憾不能再見你一麵,還差你一句話。”
許枝俏的手還停在那裡。
有什麼東西砸到她手腕,灼熱的,燙人的。
她聽見周琮啞聲:“對不起。”
不是“我愛你”。
而是“對不起”。
他連尊嚴都不曾給過她,又怎麼再敢把愛宣之於口。
“後來村長領人把雪清了,”周琮咽咽喉嚨,“靈可忽然跑來求我們,說她奶奶還被困著。”
村長把重要的救援力量留在了這邊。
靈可的奶奶,在村長的眼裡,是沒有價值的。
至少,沒有周琮這個捐助者有價值。
這是周琮頭一次明白,天平的兩端,不是他與靈可的奶奶。
而是他的社會價值,與靈可的奶奶。
周琮領人去把奶奶救了出來。
靈可嚎啕大哭,撲到奶奶懷裡。
周琮再尊貴又怎樣。
在這一刻,奶奶這個人本身,對於靈可來說,是無價的。
“你以前問過我,喜歡你什麼,”周琮說,“當時我自己也很模糊,可那天我很想你,想跟你說,喜歡一個人,不是喜歡她哪一點,而是她的全部,她存在,我的生命開始有價值,生活,開始有期待。”
周琮:“因為你,我會熱愛這無聊的生活。”
許枝俏眼睫蒙著浴室濕噠噠的霧氣。
這話,似乎對應上了許姝那句——要找個能陪你做無聊的事的人。
周琮把東西放進她手裡。
門重新關上。
許枝俏目光定在手腕某一處。
那裡像被燙到了。
“周琮。”
隔著門板,周琮回應她:“我在。”
許枝俏:“你剛才,是哭了嗎。”
“...沒有。”
“我不會嘲笑你的。”
“沒有。”
“...那我不洗手了,”許枝俏嘟囔,“我留著,去化個驗。”
周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