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為吟!
崔九貞不止一次地想要自己大度點,寬容點,可她看著這一府的侍妾通房,到底是做不到。
她的心很小,隻裝得下那麼一點點,再多個人都嫌擠得慌。
如今才年過三十她便臥病在床,每日靠著三頓藥吊著口氣。
外院傳來零星聲音,仔細一聽,原是府裡又添了一房。
崔九貞想了想,費力地坐起身靠在床頭,喘了口氣道“萍兒?”
約摸片刻,門簾被打開,端著茶水的婦人進來,臉色不大好。
“這回又納的誰,是李家,還是張家的?”她聲音淡淡,仿佛隨時都能消散。
萍兒抿唇,眼中帶著厭惡,“是城南李家的嫡次女,這都擺上酒宴了,府裡哪裡還有人把您當成女主子?”
“李家的閨女麼……”
崔九貞扯了扯毫無血色的嘴角,多日纏綿病榻,人瘦的都快成皮包骨了,隻有眉眼間還能看出一絲往日的秀麗。
她蜷起手咳了咳,“我這樣與死人不過就差一口氣,他們這麼做倒也不令我意外。”
“夫人……”萍兒抓緊了帕子,很是不讚同她這麼說自己。
崔九貞卻絲毫不以為意,徑自道“我隻是後悔,當年為何要嫁給他,不過一副皮相罷了,如今卻讓我落到了這個境地。”
“這不是夫人的錯,都是那廝太狡猾,騙了您的心。”
“騙了我的心?”崔九貞搖頭,“不,是我自己騙了自己罷了,我總覺著他是真心待我的,可這些年來一房又一房的侍妾讓我的夢也該醒了。”
“夫人……”她紅了眼,黯然道“萍兒我為您不值啊!”
崔九貞神色恍了恍。
低首看著跪在她床邊痛哭的萍兒,拍了拍她的頭,“莫哭,現在還不是你哭的時候。”
萍兒聞言,聽話地抹乾了淚。
“替我去送個禮吧,好歹名義上我還是這個府裡的女主人,就讓我這個做主母的,給他們一份大禮。”
“他們如此待您,夫人怎麼還……”
“噓,”崔九貞豎起手指,“這份禮,一定要送。”
她看著萍兒扯起笑意,卻帶了幾分詭異。
抬手指了指黑漆雕花的衣櫃第三層,她道“去拿吧,就在裡頭!”
萍兒拗不過,隻得遵了命起身去。
打開衣櫃,她看到了一疊粉色的衣裙,方才明白是何意,捧起衣裳,她笑著福了福身“奴婢定將這身衣裳送到,氣死這對狗男女,夫人您且好生歇著,待奴婢回來再給您回稟。”
“去吧,我也給你備了東西,待你歸家後便能瞧見。”崔九貞淡淡地地說道,予以微笑。
“是,奴婢告退……”
在萍兒離去後,她終是抑製不住,猛地咳了起來。
胸腔的氣息越來越少,越來越弱,她能感覺到自己已經走到了儘頭。
隻是可惜沒能再看一眼她唯一的閨女,哪怕對方並不待見她這個母親。
靠在床頭,冰冷似乎瞬間便席卷了全身。
崔九貞聽著外頭的“熱鬨”嘲弄地揚起嘴角。
“希望這份大禮你們能喜歡吧!”
隻可惜不能親眼瞧見他們氣極的醜陋模樣了。
下床來,她揭了床頭的燈罩,用燭火一點一點地點著了屋裡的東西。
大火嗖地一下就吞噬了周圍。
看著凶猛的火勢,她扔下燭台,斷裂的蠟燭在地上滾了幾圈,很快變成了一灘白糊。
“燒吧,燒吧……都燒光吧……”
“這將是送給你們最大的厚禮!”
“咳咳……”
終於耗儘了力氣,崔九貞倒在了火海裡。
她感受著四周熾熱的溫度,臉被灼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