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致遠看他跟自己年齡相仿,就主動過去問他,你怎麼進來的?
他懊悔著說道:“在群裡發了個視頻”,我疑惑著看著他,見我不解,他又說道“是小視頻”,寧致遠一下理解了,不但理解了他說的內容,也理解了他這一行為,畢竟小年輕嘛,精力旺盛,有這個需求。
見他心情低落,寧致遠也就沒再說什麼。
不一會,S市的三名製服人員來接寧致遠回S市,當然又少不了一遍遍的安檢,脫衣服、雙手抱頭跳著轉圈等等,全部通過之後上了車,仍是不由分說的被拷在了後座的橫杆上。
寧致遠弱弱的懇求道:“這個銬子可以鬆一點不,我又不會跑,再說了,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不是,昨天都勒出血痕來了,還沒好,麻煩鬆一點好吧,謝謝。”其中一名製服人員不耐煩地給鬆了鬆,並且把他的眼鏡也還給了他,寧致遠有500度的近視,不戴眼鏡幾乎跟瞎子沒有太大區彆,此時終於重見了光明,他不自覺的看向窗外,外麵雨仍是淅淅瀝瀝的下著,像極了他現在的心情。
“想的怎麼樣了,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你家裡人昨天晚上把我的電話都打爆了,還發短信來跟我普及法律知識,說什麼扣押不能超過24小時啥的,家裡人都很擔心你,你心裡也要有點數,老實點,配合下,對你和你的家人來講是最好的,彆油鹽不進,鑽牛角尖,你就是不說我們也能查清楚,現在是給你機會,彆不識趣。”
寧致遠沉默了,他天生就是優柔寡斷的性格,一遇大事就會慌亂無措,此刻更是愁容滿麵。他想了很多,思緒雜亂無章,不受他的控製,此時的他隻是單純的不想講話,就想一個人靜一靜,但這是不可能的了,更糟糕的是這在製服人員看來,這就是死鴨子嘴硬。
見這樣製服人員也不再說什麼,生氣的哼了一聲,那表情好像在說:“行,你厲害,看我到時候怎麼收拾你,到時候有你的好果子吃”,然後將座椅放倒呼呼大睡起來,從出發到到達有三個多小時的路程,全程都在打呼嚕,睡的很香,估計是昨天晚上玩的太累了吧,寧致遠心想。
到了指定地點,同樣的檢查流程,脫衣服,抱頭跳,轉三圈,才經曆了昨天一天,寧致遠已經麻木了這番操作,就當個木偶好了,他暗忖道。然後由製服人員帶進了一個房間,房間格局和H市完全一樣,隻是裡麵的人不一樣,不一樣在什麼地方呢?
不是單純的不同的人,而是裡麵的人發型各樣,沒有光頭,就寧致遠一個人是光頭,這下他就納悶了,不是都要剃光頭的嗎?怎麼這裡不用?看來還是S市更開放包容啊,看來這個“海納百川、追求卓越、開明睿智、大氣謙和的”城市治理理念被貫徹的很好呀,連這種地方都能滲透到,果然名不虛傳。
房間裡同樣也有馬甲男,但態度跟H市比起來那是好太多了,簡單問了下情況後,馬甲男拿出一張打印紙給他,說把這個表填了,如實填,填好我會給製服人員,有什麼需求一會會有製服人員找你談話,看你白白嫩嫩的,長得也挺文靜,彆給我找麻煩就行。
寧致遠長舒了一口氣,這是這兩天以來最讓他舒服的態度了,果然是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馬甲男又說道:跟你說說這裡的規則,在這裡咱講個先來後到的,所有該乾的活都分好了,從後往前排,輪到你負責乾什麼就乾什麼,後麵再有人來你就往進一階,越往前活越輕鬆。
晚上要值班的,兩個人一個班,也是根據先來後到,一晚上四個班,每個班兩個半小時,這裡是看不到時間的,每次換班的時候會有製服人員在門口走過搖鑰匙,你要是聽不到那就倒黴了,就隻能再等到下一班了,所以機靈點,值班的時候靠牆站好,不許睡覺,被抓到睡覺會有懲罰的,彆說我沒提醒你,每天晚上都要洗澡,被子都是輪流睡的,其它沒什麼,坐到最後麵去吧。”
寧致遠運氣不錯,到了晚上,又來了兩個人,直到半夜還有一個人進來,這讓寧致遠產生了疑惑。
S市的製服人員不辭辛苦驅車三個多小時跑到H市找他,早上八點半就從家裡把他帶走了,然後一直問他話問到下午四點左右,就沒事了,一直在等,也不知道等什麼,再後來晚上九點多把他送去了H市的地點,那為什麼不直接當天就直接到S市來呢,畢竟半夜都還可以進人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不用在H市遭那些罪了,又是剃光頭又是潑冷水的。
起初寧致遠想著也許是什麼手續沒辦好吧,可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不大呀。本來他還覺得是他自己把彆人想的太壞了,他之前一直把人往壞處想,覺得這幫製服人員就是單純的想利用職務之便在H市體驗下地域風情,所以故意晚上住一晚,第二天再回,既不用那麼累,反而還能放鬆下。
他越這樣想越覺得,媽的,都是利用職務之便,穿著製服就是不一樣,這就是現實。
現在他更確認了這一點,什麼是自己把彆人想壞了,是他媽的他們就是這麼壞,估計人家製服人員的壞你連想都想象不到呢,都不是一個等級好麼,人家玩的不是你連想都不敢想,而是你連想都想不到。
寧致遠突然發現一直以來他都把人穿在身上的製服和相應的製服背後該有的品質畫上了等號,起初他單純的以為醫生穿著白大褂就是以救死扶傷為己任的,警察穿警服就一定是正直無私的,現在想想,真的是幼稚。都是人,都會有利害得失,都隻是一份工作而已,拿錢乾活的,哪有那麼多見義勇為?哪有那麼多大公無私?隻有弱者才會相信這個,有錢了誰不可勁造,有資源有權力誰會放著不用?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柏拉圖的《理想國》裡看到的一段話:“難道不是誰強誰統治嗎?每一種統治者都製定對自己有利的法律,平民政府製定民主法律,獨裁政府製定獨裁法律,依此類推。
他定了法律明告大家:凡是對政府有利的對百姓就是正義的;誰不遵守,就有違法之罪,又有不正義之名。因此,在任何國家裡,所謂正義就是當時政府的利益。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這個社會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上位的人享受著充足的精神資源和物質資源,越往下越少,處在底層的,像寧致遠這樣的,精神資源幾乎為零,連物質資源都要付出極大的努力才能換來,還要用勞動最光榮來麻木的麻痹和麻醉著自己,沒辦法,從小到大都是這麼被洗腦過來的。
現在,來到這個地方,寧致遠心想,自己連普通市民都不是了,恥辱的烙痕已經深刻在了皮膚之上,想去掉這個烙痕在Z國已然是不可能的了。這不禁又讓他想起了昨天早晨被帶走的情形。
寧致遠是外省人士,平時工作是在H市,老婆在H市下麵的一個村裡,H市房價很高,他和老婆沒有買房,暫時住在老丈人家裡,他一個月回家裡兩三趟吧,兩人育有一女,剛一周歲多,由老婆全職在老丈人家撫養。
說來也奇怪,每次寧致遠回家都要睡懶覺到十幾點才起來,就被帶走的那天早上八點之前就起來了,幾年來唯一的一次,有些事事後想想是挺玄妙的,就比如那幾天之前他的右眼皮就一直跳,跳的很是厲害,肉眼可見,他還專門讓家裡人看,都能看得出來,他說他從小到大眼皮從來沒有一次就像這麼跳過,雖然說他從來不相信什麼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這一說,可很多事情的存在是不管你相不相信的。
記得他還沒被帶出門的時候,其中一個大漢說:“我們為你考慮,都沒穿製服,你最好老實點,彆自找難堪。”
寧致遠當時是心存感激的,可當他被帶出門的那一刻,這種感激就蕩然無存了,取而代之的是憤怒,隻見全村人都圍著他們體製內專用的車指指點點,饒有興致、滿臉好奇的看著寧致遠上了車。
他在心裡暗罵,他媽的一定要我在老丈人家裡的時候來嗎?不知道村裡的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人嗎?你這是故意讓我老婆的家裡人成為村裡的笑話,要永遠在村裡抬不起頭來是嗎?還是你們想在村裡炫耀下?
也許在他們眼裡,在任何方麵我都要受到懲罰吧,可是能彆把我的家人扯進來嗎?關鍵還是在老丈人家,在自己父母家裡也就算了。
算了,在彆人眼裡,你一壞人,自己做事之前不考慮下嗎,這是你應得的,報應。嗬嗬,也許吧,也許大家做著同樣的事,有人在暗處,有人在明處罷了,本質上沒啥區彆。
你犯了錯啥啥臟水都可以往你身上潑,你所有遭的罪都可以用報應去解釋,畢竟普通人也需要炫耀下自己嘛,也需要看看笑話嘛,也需要用彆人的不濟來沾沾自喜嘛,不然怎麼度過這無聊的,重複的日子呢。
不想了,既來之則安之,人的適應能力是很強的,任何事重複次數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就算剛開始是恐懼,你也要適應在恐懼中生活下去,求生才是人最根本的本能,親身經曆的這一切,讓這句話在寧致遠的心裡分量無比之重。想著想著,寧致遠再次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