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用擔心,這點小錢你師父還是有的。”
“哦……父我餓了。”
“那我們去吃飯吧。我記得揚州有個什麼翠名樓,聽說那裡的鮑魚宴很是出名,我們去——!”我瞪了一眼此刻滿臉憋得通紅、連眼角都溢滿了笑意的雁歸,惡狠狠地道
“好啊!你小子套我話!”
果不其然,三個月後,官府果然被山賊惹得惱羞成怒,張榜懸賞。
這天一大清早,我便攜了雁歸來到揚州府衙外、張榜懸賞處。
此時,此處已是人聲鼎沸,圍觀者甚重。不必近前細看,已有人高聲念道
——“懸賞共分四等。一等最高,懸賞山大王項上人頭,賞金最高!”
我聞言對雁歸道“就這個一等懸賞!你去取那山大王首級回來。”
我此話一出便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但雁歸卻小聲向我道“那是要殺人的,我不想殺人。”
要的就是要殺人!我月姬的徒兒難道還會怕劍上血嗎?——若有一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殺不殺?
我冷笑道“那些強盜無惡不作,惹得天怒人怨,你殺他們,是為了他們死在他們手上的無辜百姓報仇。”
“可是……”
看他仍猶豫不決,我隻得溫言道“好吧,你若真的不想,我去便是了。”
“不!我去!”雁歸咬牙道“您身體還未大好,刀兵傷身,況且我說過的——師父是我的!我要照顧好師父的!”
他那熾熱的溫柔讓我心房一窒,險些要將“我們不趟這渾水,山賊自有人剿滅”說出來。可我現在若不狠心,日後雁歸難有大成,便堪堪抿唇住口,隻是微笑。
待雁歸剛要把榜單揭下了,卻有一人在旁嗤笑“一個黃毛小子和一個黃花大姑娘,想殺人拿錢——白日做夢的吧!”
我冷冷地順聲看去來人短小精悍、賊眉鼠眼,讓人望而生厭。
那人話音未落,身邊雁歸已將寒霜帶鞘揮出,打彎了他的膝蓋,“誒喲”一聲跪倒在地。他高喊“誰打我!誰打我!”一抬頭,鞘尖正頂著他的喉間。
雁歸瞪著那人,冷冷的開口“若是下次你再敢出言不遜侮辱我師父,彆怪我不客氣!”
雁歸說這話時,俊美的臉映著劍鞘上冰冷花紋泛起的冰冷光芒,像極了當年那個瀟灑如風的天山劍客,我一個恍惚,仿佛回到從前……
時間一刻一刻過去,我的心開始七上八下亂跳——照理說區區山賊,又有官兵助陣,應當不至於花這麼長時間。
看了看天色,我將紫玉簫彆在腰間,提了口氣掠上山去。
行至山賊老巢前,還有些殘兵在做最後的抵抗,但也已近尾聲。儘目四望,寨門外並沒有雁歸的身影,於是疾步進去。
寨內的場麵寂靜的多,隻是四周彌漫的血腥味異常濃重,四處橫陳著山賊的、官兵的,甚至還有揚州府招募的有誌之士屍體。
然後,我聽到山寨後方傳來打鬥的聲音,我覓聲而去,卻愣了一下。
——雁歸確實在那裡,也如我所料的砍下了山大王的首級。但是此時,他仍拿著寒霜與人纏鬥。
寒霜已出鞘,劍在雁歸手中被他舞出陣陣白光。白光掠出之處,與他纏鬥的人便被劃出一道血痕。那人體型較小、體態輕盈,似乎是個女子。武功不高,多是花拳繡腿,卻勝在靈巧,竟擋了雁歸不少招數。
漸漸地,那人開始體力不支,而雁歸的劍勢也弱了下來——看了雁歸是存了善心,並不想下毒手。
那人也注意到了這點,躲閃間向身後破敗的窗戶靠去。就在此時,那人手指如蘭花般曲綻,朝雁歸甩去——閃閃銀針!
雁歸躲避不及,眼見就要中招。我一甩手,將金鈴甩出,擋住那些暗器。腳下“踏雪無痕”使出,悄無聲息地繞到那人身邊,將紫玉簫橫在她的頸間,另一隻手扯下她蒙在麵上的紗。
柳眉、褐眸,還有眉間一點淺淺的朱砂痣——竟是個美人兒,而且,我認識她!
“琅琊蕭氏的三小姐。不,或者說——江南臥龍幫的表小姐。你,來搗什麼亂?”
蕭宛然盯著我,是我熟悉的冰冷恨意,她咬著唇道“少說廢話!既然報不了仇,你就殺了我吧!”
我收回紫玉簫,感到有些奇怪“是我殺了你表哥,你要報仇也要找我,找我徒弟乾什麼?”
她忽然大笑起來,尖銳刺耳的笑聲回蕩在周圍,聽得我耳朵疼,我低叱道“彆笑了!有話說話!”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輕哼一聲“為什麼?表哥是我最重要的人,那他——也是你最重要的人!我殺了他,就會讓你和我一樣難過!”
我一愣——雁歸是我最重要的人?她哪裡看出來的?
她趁我一愣之間,立刻手腳敏捷的翻身過牆,最後隻留下一句話“你等著吧!無論通過什麼方法,我都會讓你為表哥的死付出代價的!”
我收回目光,並不多在意她的話——她在蕭家,不過是一個二房的庶女;而臥龍幫,也已覆滅多年了。說白了,她就是一介孤女,誰也靠不得,能怎麼報複我?
轉過身去,我扶起雁歸。他渾身是血,麵上儘是疲倦之色。我有些心疼,柔聲道“沒事了,我們會去吧。”
“師父……”他突然出聲,聲音喑啞,眼神卻晶亮熱切。
“什麼事?”
他艱難地開口“你真的殺了她表哥嗎?”
我毫不避諱的點點頭——那是我在江湖中久為談資的成名之戰。我以年幼之身單挑以臥龍幫為首的江南十數幫派,並滅臥龍幫。聲勢浩大,一戰成名。
“那……”雁歸似乎有些猶豫,遲疑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問道
“那我,真的是師父最重要的人嗎?”
我完完全全愣住了,他的話聲聲入耳,我竟想立刻說是。
“師父、師父……”
看著他熱切漸冷的眸光,我將他摟在懷裡。輕吻他的眼睛,閉上雙眼,然後回答
“是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夜風柔婉,花香沉鬱。我抱著試煉歸來的雁歸,在遍地鮮血的曠野上,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對天地起誓,從今以後——段雁歸,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雁歸傷得不重,卻因激戰了一天,體力不支而暈倒。
我將山大王的首級交給了揚州刺史——原來那日出言不遜被雁歸教訓的人,竟是揚州刺史。
“女俠和段公子武藝高強,請恕本官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多有得罪。”那刺史諂媚地笑著,本來就小的五官皺成一團。我也不理他,徑自拿了賞金,便回了客棧——雁歸還被我放在藥浴桶裡泡著,我沒空和他廢話。
回到客棧,雁歸還未醒。我把他搬到床上,將包袱裡上好的金瘡藥給他敷上。
指尖滑過他越發俊美的五官,我有些疲倦地歎息終是多年沒這麼緊張過了,這寒玉丹夠毒,竟削我元氣至此。為雁歸掖好被角,我靠著床頭想小憩一會兒,但困意如潮水,瞬間將我淹沒。
本文版權所有,未經“花季文化”授權,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