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兒道“老爺,天兒太冷了,彆再把身子凍壞了。俺讓人先送你回去,俺留下來,查清以後回去告訴你。”
宮老連忙否道“那不行,不行。這聲音就跟敲在我心坎兒上似的,這心裡爪子撓一樣。你趕緊帶人下去瞧瞧,快去。”
“那好。”
過不多時,橋下傳來富貴兒的聲音“老爺,瞧仔細了,是口棺材,咚咚的撞橋墩子呢。”
“棺材?”宮老眼珠轉動,隨即喊了一聲“撈上來。”
手邊也無打撈工具,又無繩索,富貴兒便淌著半河冰水,一直淌到河心,才將那口漂在水麵的浮棺拉回岸上。
“老老爺,撈上來了。”富貴兒打著寒顫喊道。
宮老被幾名下人攙扶著,走近去瞧。
剛走幾步,又聽富貴兒喊“老爺啊,這這人還有氣兒呢。”
宮老聞言罵道“夯貨,誰讓你掀人家棺材板了?”
富貴兒冷的打起哆嗦來,雙齒顫顫“老老爺,這棺材,沒有板呀。”
宮老湊近一瞧,那棺材上的確沒板。
憑借一抹月色,能夠瞧見,棺壁上青苔猶綠,其內平躺一具屍體,男子模樣,約莫十四五歲年紀,但看露出袖外的雙手及麵色,全無青黑腐敗之象,反倒十分白皙。
說來也怪,眼下大雪鋪地,積到地上能埋沒人膝。可這棺材裡乾乾淨淨的躺了個人,絲毫不見雪跡,倒也真是稀奇。
宮老瞥了眼富貴兒,問道“有氣兒?”
富貴兒蹲在一旁蜷縮著,渾身發抖,道“俺,俺摸過了,身子還熱乎著呢,鼻孔也有進出氣兒,就是不會動彈。”
宮老在原地踱步,眼珠亂轉,突然腳步一停,說道“把人抬家去。”
七八名仆人立馬上手,或扯胳膊,或抬大腿。
宮老急道“都輕著點,他娘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奔往城南宮府。
行了幾裡路,富貴兒感覺身子稍暖了些,牙齒不再打顫,他吸溜著鼻子,對宮老道“老爺,你拜過山神大老爺了沒?”
宮老瞥他一眼,道“沒有。”
富貴兒哦了一聲,有些失望。
宮老道“雖然沒拜,但這事兒他還是要給我辦的。”
富貴兒道“俺不信。俺爹說了,要給山神磕頭,山神才會顯靈。老爺你又沒拜,那山神大老爺咋能替你辦事嘛。”
宮老又瞥了他一眼,說道“你爹是誰?你爹是宮府的下人保根兒。我是誰?我是宮府的老爺。那山神也是老爺。老爺跟老爺之間,是不用拜的,都是看麵子。我給他麵子,他也得給我麵子,這叫人敬一尺,還人一丈。他要敢不給我麵子,我就像罵澹台老不死那樣罵他,如此一來,他就必須得給我這個麵子了。”
富貴兒聽完,肅然起敬“老爺的麵子比天還大,俺爹的麵子就小。俺娘懷胎十個月才有了俺,老爺一出麵子,那山神大老爺不敢怠慢,馬上就送來了一位小少爺。”
宮老罵道“你這不懂人事的夯貨,是人都要懷胎十月方能分娩,哪有這麼快的?。”
富貴兒伸手一指那位正被下人們抬著的昏死少年,道“那不就是?”
“胡”宮老正要喝罵一句胡說,可前後一想,不禁悚然而驚,世上卻有如此巧合之事?
“停。”宮老喊了一聲。他瞧著下人們圍成一圈,將那少年懸空架在中間,有些心疼,罵道“說了要你們輕著點兒,你們他娘的富貴兒,你來背著。剩下人都回去。哎哎哎不是要你們回府,去河邊兒,把那口棺材抬回來,都在意著,若是磕了碰了,小心你們的月錢。”
富貴兒接過少年,馱在自己背上,忽然叫道“老爺,少爺身上的衣裳可太薄了呀。”
宮老聞言忙脫下身上狐裘,為那少年披上。
行至一座府前,門首有三對燈籠垂掛,上用墨筆書寫著大大的‘宮’字。
名叫寶柱兒的守門老頭兒忙迎了出來,問候道“老爺回來啦。”他左右瞧了幾眼,卻隻見到宮老與富貴兒兩人,又猛然發現富貴兒背上馱著個昏死的少年,慌忙問道“富貴兒,其他人呢?”
富貴兒腳步匆匆進了府門,隨口答道“在後邊抬棺材呢。”
老寶柱兒聞言嚇的腿腳一軟,噗地一聲跌坐在雪地裡,變色道“棺棺材?這是跟澹台家的動手打死人了?”他雙眼直愣愣的望著燈籠上的‘宮’字,帶著哭腔道“這是要變天了呀。老爺可是說過,準我在這宅子裡住到死,要給我養老的。這是怎麼說的,這是怎麼說的。”
宮老聞見哭聲,喝問“寶柱兒,你他娘的哭什麼?”
寶柱兒連忙擦了把老淚,支吾道“沒哭,沒哭。”他目光一轉,瞧見富貴兒正嘿嘿的傻笑,當下罵道“富貴兒,你他娘的笑啥?孬種。”
富貴兒抿嘴憋住笑“俺,俺笑是因為宮府今後就有小主子了。”
說罷背著少年往後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