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以前,有過幾次在兩種開竅間切換的經曆,但是都不徹底。
放沒有放到最大,收沒有收到最深。
就算是那樣,已經讓他覺得頗有負擔,因此也沒有特意折騰,那時候的心力,主要還是都放在拳法修煉上。
而今他在戰中得到啟發,這一刹那,通靈開竅的狀態,向外放到最大,又於動念之間,極力一收。
就像是一個人,用有生以來最大的限度,吐儘了濁氣,再狂吞一口天地間風雨清新的味道。
周邊場景裡,大量的細節紛至遝來。
在腦海中碰撞出光明、燦爛、多彩,每個線條卻又深刻動人,涇渭分明的動態圖像。
老太監這個時候,已經朝他殺了過來。
那張老臉上的傷口,臉皮皺紋的顫動,神情從自傲變得陰沉,細節全都映在楚天舒眼中。
乾瘦的身體,還是那種上半身大幅度前傾,腳下高速繃緊蹬地的姿態。
那是“心意拳”老架裡的功夫。
這套拳法,從明末清初成名以來,就一直以狠毒著稱,演變到了清朝道光年間,已經溫和不少。
可仍然被當時的直隸大拳師李老能,評價為狠辣有餘,穩重不足,因此改良出一套形意拳,保留了剛猛的特點,但出手更穩,有更多應變餘地。
昔年老太監在紫禁城被培養,乾的就是殺人的活,上麵人當然不管他們穩不穩,後來他有了地位,拳法風格卻已經浸潤了他的性子。
要他去改變自小的拳術風格,那不可能,現在他出手稍慢一點,都覺得自己這一拳是白打了。
但他琢磨著,有了金錢身甲,也算從另一個角度,彌補了缺陷。
所以,他人雖老,拳卻比幾年前更加求快。
腿如強弓勁弩,輪換間一鬆一繃,俯身破風射去,拳頭又在這種速度的基礎上打出來。
近身瞬間,出拳如炮石。
嘭!!!
楚天舒幾乎看得出,前方的空氣被打的微微膨脹了一下。
而他的右手,就是在這個時候,砍進了那團空氣,切在了老太監右臂手肘內側。
他第一反應是,自己的手掌像切在了鐵棒上。
金錢身甲是全方位的防護,眼皮上都有,手肘內側當然更有,但為保持關節的活動能力,此處的反震力,已經比彆的地方稍軟了。
這一掌,把對方的手臂打偏,似乎宣示一個前奏。
主調緊隨而至,老太監出拳如同亂箭齊發,水滴被打成霧狀,勁風氣流,宛如沸湯狂雪。
楚天舒的雙臂,則如快刀肆意斬出,有形打形,無形打影,讓麵前的氣流亂象翻倍。
他那咬牙切齒,雙目發亮的模樣,好像隻是才模糊看到個影子,什麼都不管,手就已經砍到了那個位置。
兩個人的碰撞,不像一串鞭炮那樣,有著先後次序的感覺。
而像是用一個大鐵桶,裡麵裝上一半鐵豆子,然後奮力搖晃。
隻一瞬間,不知道多少鐵豆子碰上了鐵桶。
聲音激烈到讓人心煩意亂,眼花神搖!!
不遠處的鐘勁秋,這一刹那都屏住了呼吸。
以他的經驗,至少可以肯定,自己能看到的所有碰撞中,楚天舒的手掌,都是切在了、抽中了對方的手肘內側。
太準了,但就算這麼準,楚天舒的手,恐怕還是沒有對方手肘內側那麼硬。
碰撞頻率如此之高,要不了幾秒鐘,楚天舒的手也會酸痛發腫的。
鐘勁秋猛然回神,下意識就想要起腳,大不了再廢一條腿,總有可能讓那老東西被乾擾一下。
但他腳還沒抬起來,就聽見一聲炸響。
特彆清脆,但又震耳的一聲炸響,就像是有人用極大的力量打爆了一個羊皮筏子。
一個帶著殘影的巴掌,重重拍在了老太監腦袋側麵,拍在了他的耳朵上。
老太監的身體向右一歪,橫砸在地,砸碎了好幾塊石磚。
楚天舒肚腹一震,仿佛是腸胃在發力,左腳突兀向前一擦。
腳尖直接踢在了老太監眼眶上。
咚!!!
老太監的身體旋轉出去,撞到牆根,這才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啊!你!!”
他在地麵一滾,站起身來,一隻眼血肉模糊,耳朵裡也淌出暗紅的鮮血,搖搖晃晃看向楚天舒。
“你不過是剛學會洞察……”
老太監伸手指向楚天舒,帶著歇斯底裡的憤怒。
但他才邁出一步,人就跪在了地上,雙手撐地,腦袋左一歪,右一晃,血滴在石磚上,爬不起來。
腦子裡極度的眩暈,讓他發出乾嘔的聲音。
“耳朵裡都被震爆了,你還想站穩嗎?”
楚天舒唇齒帶著微微的顫,不知道是喘息還是忍痛,咬牙而笑。
“我確實是剛學會這手洞察戰場的本事,未必有你老練。”
“但是,人感覺到的細節,是要腦子來處理的,你之前傷了肺,腦子供氧量不足。”
“同樣是鼓足一口氣,我站著不移跟你硬拚,等你拚到後麵,腦子就沒有我快了。”
所以,老太監的耳朵上才會被打中那一掌。
他還沒有等到楚天舒的手真正腫起來,已經中了必敗的一擊。
老太監恨聲道:“原來如此……”
楚天舒說了這幾句話,腳趾的酸痛已緩解,身子倏然一動,到了老太監身邊,一腳就踢在他另一隻耳朵上。
老太監渾身一顫,剩下的一隻眼裡滿是不甘。
如果重來一回,不要以搶攻的姿態高速硬拚,換成遊鬥,或者乾脆逃走……
他的身體,已側翻出去,滾倒在地,沒有了聲息。
另一邊,鐘勁秋也扭身一腳,踢在地上,石磚崩裂,兩粒碎石破空而去。
廳裡兩個仆役,眼看公公大敗,正要逃跑,後腦就被碎石打中,昏死過去。
楚天舒左右換手,給自己手臂上紮了幾根銀針,這才敢鬆了口氣。
一旦鬆了緊繃的那口氣,痛感簡直倍增。
“我靠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