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拭去額角煙灰,將早備好的錢袋放在算盤上,“我想要修建一個房子,五丈大小,需要多少青磚,勞您給個公道價。”
王掌櫃執意要免去三百塊磚錢,見她堅持不收,突然指著窯場角落:“那堆""金線磚""原是燒壞的次品,但用來砌豬圈雞舍最是防潮。娘子若肯收下,便按三文一塊算如何?”
江月瑤挑眉,這價錢比尋常青磚足足便宜五成。
她總算是點頭應允。
直到裝車時,二郎發現每塊“金線磚”裂縫裡都嵌著琉璃狀結晶。
江月瑤會心一笑,這哪裡是“金線磚”,它明明是燒製青瓷時才會出現的窯變產物,王掌櫃這是把壓箱底的寶貝當次品送了。
粗布短打的窯工們幫著裝貨,青磚在朝陽下泛著潤澤的光,江月瑤笑了笑,還是古代人淳樸善良。
王掌櫃特意派了輛牛車相送。
“夫人要重建屋舍不容易。”王掌櫃撥著算盤減了兩成價,“往後每月初八我們往李家村送貨,順路捎帶便是。”
江月瑤很是高興,拉著二郎四郎上集市買了不少零食。
她輕揮柳枝催動牛車,小馬駒和騾子跟在她的身後,滿載的青磚隨著車轍在黃土路上留下深深印記,遠遠望去竟像條遊動的青龍。
車轅上並排坐著兩個小人兒,四郎攥著染成靛青色的布老虎,突然指著遠處尖叫:“娘親,你看那!”
村口老槐樹下,李周氏捏著繡繃得指節泛白,銀針狠狠戳進未完成的並蒂蓮裡。
金桂香瞥見婆婆袖口沾著的灶灰,知曉她又因嫉妒摔了碗碟,忙攙住婦人青筋凸起的手臂:“娘仔細手疼。”
“你瞧那賤蹄子!”李周氏突然抓住兒媳手腕,牛車經過時分明傳來金石相擊之聲,“竟然過得如此風光!”
兩人目光掠過騾馬油亮的皮毛,瞳孔同時緊縮,其中竟有匹白色小馬駒!
江月瑤將韁繩在掌心纏緊兩圈。
李周氏立在場院前,枯枝般的手指幾乎要戳破金桂香藕荷色衫子。
青磚在牛車上碰撞出清脆聲響,驚得籬笆下的蘆花雞撲棱著翅膀竄進菜畦。
“當初就不該把村北那塊地給她!”李周氏指甲深深掐進兒媳臂彎,盯著牛車上嶄新的桐油苫布,“瞧瞧這喪門星,克死我兒不過百日,倒學會用狐媚子手段招搖過市。”
金桂香疼得倒抽冷氣,目光黏在白駒油亮的鬃毛上:“誰能想到北坡那塊亂葬崗……哎喲!”
她慌忙改口,“娘,她們也是一時風光,那十兩銀子哪夠她那樣子揮霍。你看她穿的新衣裳,拖運貨物的騾馬,還有請的那五個工人,恐怕房子都封不了頂,到時候咱再去撿便宜把房子給......”
著說著金桂香比畫出抹喉的陰毒手勢,意圖吞並江月瑤的房子。
李周氏缺了門牙的嘴咧開笑著,渾濁老眼裡映著牛車上成匹的細棉布。
隻是裴家兩兄弟見不得二人狼狽為奸,路過二人麵前時,他忽然舉著糖畫從車轅躍下。
麥芽糖在夕照裡淌著琥珀色的光,小童特意繞到李周氏跟前吮得嘖嘖作響。
“祖母安好。”二郎跳下車轅時故意將夯土錘砸在地上,震得籬笆上曬的乾辣椒簌簌掉落,“我家的房子很快就要修好了,二郎在這裡感謝祖母大度,給我們這麼寬的地皮。”
李周氏踉蹌後退半步,枯黃麵皮漲成豬肝色。
江月瑤適時輕咳:“走了,二郎,我們還要趕回去卸磚。”
李周氏看著母子三人慢慢悠悠地回到村北荒地,心中憤恨無比。
江月瑤勒緊韁繩,牛車吱呀停在自己選定的地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