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兩人來到了寺廟後院的一間廂房外。
婦人似乎已經把兩人剛才的談話都忘了,恢複了原本刻薄的姿態。
她指了指院中的水井,嫌棄道:“臟得要死,趕緊打點水洗一洗,我去給你找一身乾淨衣裳來,在這裡等著,彆再亂跑!”
烏竹眠乖巧地點了點頭:“好。”
婦人走後,她打了一桶水,仔仔細細地洗乾淨了臉,水桶裡的清水如鏡,清晰地倒映出了一張蒼白的麵容。
吃過回春丹之後,那些令人怵目的淤青和血痕都已經完全痊愈了,隻是太瘦了,瘦得臉頰都略微凹陷,但還是能隱約看出如雨後清荷一般的眉眼,乾淨秀麗。
跟她原來的臉完全不像,隻有左眼角一點小小的痣一模一樣。
之前故意把臉弄臟是為了方便裝可憐,畢竟靈力滯澀,身受重傷,全部身家加起來隻有一身舊衣服和三個銅板,說不定真要靠乞討度過一段日子。
烏竹眠對乞討這種事完全不避諱,畢竟當年師門裡隻有她和師父的時候,過得那是一個艱難。
師父是劍修,一身劍修的狗脾氣,沒什麼賺錢的門路,還喜歡到處找人挑戰,每天兩眼一睜就是打,偶爾不小心打壞了旁人的什麼東西還得賠錢。
除此之外,身為劍修,自是視劍如命。
大部分靈劍都是一個月養護一次,像他那種平均一天要打好幾架的,不到半個月就得養護一次。
更彆提他還喜歡打扮靈劍,就算節衣縮食、省吃儉用,都要隔三岔五給靈劍打一柄新的劍鞘,材料、裝飾品和手工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當時烏竹眠隻有七歲,師父是劍修,她自然也是跟著學劍,好戰的脾氣沒學到,卻把打扮靈劍的愛好學了十成十。
於是一個月下來,兩人賺的靈石還不夠給靈劍花的。
後來實在是窮得揭不開鍋了,當然,更重要的是沒有錢買赤玉去裝飾劍鞘了,師父便喬裝打扮了一番,帶著她去千機閣接了一個單子。
賞金上品靈石二十萬,任務是抓住近日風頭正盛的一個邪修。
那邪修原本是正道弟子,因天賦不及同門師弟,心生妒忌,暗修邪術,殺掉了好幾個同門,吸收了他們的修為,化為己用。
在事情敗露之前,察覺到不對的他便提前逃走了。
烏竹眠跟著師父追了快一個月,一直追到了魔淵的不夜天城才找到那個邪修的蹤跡,隻是他們也彈儘糧絕,身上連半塊靈石都掏不出來了。
無奈之下,尚且年幼的她便承擔起了養家的重任,臉一抹,衣服都不用換就能去城裡乞討了。
人魔兩族一向不睦,當時他們還差點暴露了人類修士的身份……
“阿眠姑娘。”
賀聽霜刻意壓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烏竹眠的回憶。
他走過來,一邊往院子外打量,提防婦人突然回來,一邊小聲地說道:“不知為何,這結界中的人並不在意我與大師兄,大師兄去找兩位師姐了,我來保護你。”
“等會兒我會用隱身符隱去身形。”賀聽霜認真地解釋道:“你看不見我不要害怕,我會跟在你身邊保護你的!”
烏竹眠眉眼一彎:“謝謝賀仙長。”
賀聽霜嚴肅地點頭,從芥子囊裡掏出一張隱身符,夾在兩指間,微微催動靈力,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在他看來,烏竹眠隻是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而他身上的符籙都是修士專用的,必須要靈力催動才能用,不然還能給她幾張防身。
烏竹眠甩了甩濕漉漉的手,目光不經意地掠過身旁嚴陣以待的賀聽霜,烏黑透亮的瞳孔中空無一物,但這並不意味著她看不見。
沒辦法,師門太窮了,劍修太費錢了,為了生活,她隻能另外開展了一些能夠賺錢的副業。
眾所周知,修真界最賺錢的三種職業——煉丹、煉器和畫符,而她最擅長的,就是畫符。
婦人回來得很快,看著烏竹眠洗乾淨的臉,滿意地點了點頭:“就該這樣嘛,乾乾淨淨的,才有可能博得月神大人的喜愛。”
她把手裡的青布裙遞過去,催促道:“趕緊換上,回來的路上,我見其她人都已經往月神殿去了,我們可不能遲了。”
烏竹眠沒拒絕,接過青布裙,去廂房裡換上了。
兩人匆匆趕到月神殿外時,挑選儀式早已經開始了,菩提樹下站著兩個神使,戴著並蒂花麵具,寶石穗從耳邊墜下,一襲白袍曳地,姿態高冷傲氣。
適齡的姑娘一個接一個上前,將手裡的白色綢布往樹上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