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眉瞬間擰起,“她自己過去的還是老爺子叫她過去的?”
“是老爺。”
“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聶南深將杯中烈酒一飲而儘,臨走前突然想起一件事,扭頭對沙發中的男人道,“對了,繆振生出了事,陸驍那邊估計會有動作,你自己注意點。”
……
聶宅,書房。
典型**十年代的風格,桐漆色調,嵌在牆內的書櫃散發出古樸的氣味。
中間擺著一張古董市場拍來有些年代意義的書桌,聶老爺就站在書桌後,手裡駐著一根金嵌木龍頭手杖,落地窗前屹立的身形都透著一股歲月不滅威嚴的氣勢。
傭人推門進來,言晏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聶老爺,二十多年前在江城就在黑道混得風聲水起的黑道世家,一夕之間遭人暗算痛失膝下唯一的兒子後金盆洗手,將如今的聶家與黑道徹底劃清界限。
但哪怕當年再風光手段再狠辣,人也到底老了,所以在聶南深學成歸來能夠獨自扛起聶家事務時就將聶家一切交由聶南深打理,多年的時間都雲遊四海去了。
言晏走了進來,喚了一聲,“聶爺爺。”
聽到動靜的聶輝已經轉過身來,“言晏,你來了,”布著皺紋的臉上笑意柔和的朝她招了招手,“過來,到我身邊來,讓爺爺好好看看你。”
是很多年沒見了,說白了關聶兩家多年來的世交,言晏在聶家除了與自小就在國外長大的聶南深沒什麼接觸之外,聶家人都待她不錯。
尤其是聶老爺和安蘇,一個將她當做親孫女,一個將她當親姐妹。
導致聶老爺牽著她的手到沙發上坐下的一瞬,言晏鼻尖一陣酸澀,“聶爺爺,對不起,你回江城這麼多天我都沒能來看望你。”
不是她不想來,而是她根本沒機會能聯係上。
聶老爺拍了拍她的手,唏噓的歎了一口氣,“是爺爺對不起你啊,那老家夥走了我也沒能看他最後一麵,還讓聶南深那個臭小子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提到聶南深的時候,聶老爺氣得歪胡子瞪眼,用力跺著手裡的拐杖,“要不是看他悔改態度不錯的份上,我非把他扒一層皮不可!”
言晏抿了抿唇,突然想起那天樊天逸說的聶南深差點被聶老爺廢了一條腿……
他很怕聶老爺嗎?
聶老爺這種年紀的人察言觀色的敏銳度向來老辣,手放在嘴邊咳了兩聲,突然道,“言晏啊,你爺爺走得突然,有件事可能還沒能來得及告訴你。”
言晏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問,“什麼事?”
聶老爺再次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才緩緩的道,“你也知道關於從小定親這樣的事在上流社會也算不上什麼稀奇事,我和你爺爺是二十多年的生死之交,你爺爺的遺物那裡,應該還保留著我們當年約定下的婚契,不知道你整理那老家夥遺物的時候有沒有見到?”
言晏看著麵前笑意慈祥的聶老爺,哪怕她從來不是會在長輩麵前說謊的人,但麵對這個問題時還是不由遲疑了兩秒。
她不大摸得清聶老爺這話裡的意思。
見言晏回答不上來,聶老爺也沒生氣,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聲的笑著道,“行了,沒看到就是沒看到,興許那老家夥早不知道把那一張紙丟哪裡去了。”說著又和她聊了一些,最後囑咐她休息一會兒在聶宅吃完晚飯再派人送她回住的地方。
言晏不好拒絕,隻好答應,聶老爺笑著點頭,邁著滄桑的步子一邊往外走,一邊歎著怕人聽不見老長的氣,“你們年輕人的事,我這個老家夥也摻和不上什麼啊。”
言晏坐在沙發裡,習慣性的埋下頭雙手捂著腦袋,她要怎麼說?說沒見到?不說關家的事最後還是聶老爺出麵解決,就憑聶老爺這麼多年對她的照顧,她就不能對一個長輩撒那樣的謊。
說見到了,且不止見到,甚至還用來威脅他孫子和她結婚?
她自己都覺得卑劣到說不出口。
“現在知道後悔了?”
男人低沉譏誚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言晏垂著的腦袋視線正好平視到腳下的地板上,餘光正好可以看到男人精貴的皮鞋,抿了抿唇,“後悔了,你就會不找我麻煩嗎?”
聶南深微微挑起眉,“我要娶你,在你看來是在找麻煩?”
女人被長發遮擋住的臉蛋看不清神情,她抓著腦袋的手更用力了,傳出低低的聲音,“聶南深,”問得緩而慢,“你到底為什麼想要娶我?”
她想不通,這個問題從聶南深一開始提出來的時候她就想不通了。
在她等待回答的空隙,空氣中響起打火機的聲音,聶南深一言不發的點燃夾在手指間的香煙。
“三個億,”男人吸了一口,垂眸盯著麵前抓著自己腦袋骨節都泛白的女人,說出的話似嘲非諷,“娶了你我好歹還能撈個太太回家放著,難不成你想讓我的錢就這麼打了水漂?”
言晏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就道,“我想辦法還給你。”
聶南深被她逗笑了,三個億,就算她真的去賣身賣腎都還不起。
蹲下身來,夾著香煙的手指撥開她臉前的發絲,露出女人那張精致得小巧又很符合他審美度的臉蛋,溫和的嗓音徐徐,“言晏,你即不想關氏落到樊天逸手裡,又不想嫁給我,這樣豈不是什麼好事都被你占儘了?”他笑了笑,“可是你覺得世上會有這麼好的事?”
言晏看著麵前的男人,英俊的五官仿佛是被精雕細琢雕刻出來的最佳模板一般,好半天,她才突然道,“上來之前,聶阿姨說秦小姐離開的前一天你和她吵了一架。”
聶南深的眸子明顯沉了一度,但還是笑著,“這麼關心我,打聽我的事?”
言晏沒在意男人眼底逐漸降下的溫度,異常平靜的道,“我聽說了,秦小姐因為我才會和裴景旭分手負氣離開,”她說得緩而慢,黑白分明的眸裡都是由內到外的真摯,“這件事,我很抱歉,我沒有想到秦小姐會選擇離開。”
她不想為自己找什麼借口,但是……
“如果聶公子是因為這個來報複我害你的心上人遠走他鄉,那麼你大可以選擇其他報複方式,我保證,我欣然接受。”
男人墨黑的眸子緩緩眯起,手指上染著的煙頭幾乎快燒到她的頭發,“我有說過硯硯離開是因為你?”溫潤的嗓音變得冷然譏誚,“還是說在你眼裡我有這麼無聊到因為這個無聊的理由選擇報複你?關言晏,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
言晏沒有任何意外的看著他,“如果不是,那麼正好,”緋唇輕啟下低淺的聲音愈加平靜,“如果聶公子隻是想要找個女人發泄一下的話,那你所做的就應該是趁秦小姐不在的機會好好流連花叢享受一下人生滿滿的樂趣,而不是將自己困在一段並不坦誠的婚姻裡。”
不坦誠的婚姻,上流社會太多了。
要一段這樣的婚姻,她寧可和姑姑一樣,選擇一個人走過漫漫人生,雖然不會感受到和睦家庭的那種美滿幸福,但至少也不會那麼痛苦。
這麼多年,不論是在國外還是在國內的時候,他都見過想要嫁給他擠得頭破血流的女人,但還是頭一次,費儘心思也不想嫁給他的。
聶南深睨了她一眼,“我有沒有說過,我之前一直覺得你挺沒意思的?”
男人麵不改色將手裡的煙頭掐滅,漫不經心的道,“言晏,想娶你無非是覺得現在的你挺有意思,你也應該知道,像我這類男人骨子裡就是有種劣根性,越是抗拒的越想要得到,”他凝著她,“這樣才有意思不是嗎?”
言晏一下皺起了眉,“可是你也說過,強迫一個女人不僅沒格調,還很沒風度。”
他說他不強迫女人的。
聶南深再次笑出了聲,指腹在她柔軟的臉蛋上留戀不舍,“言晏,這句話你沒說完整,我說的是在感情上,”男人眯眸淡笑的眉眼中滿是譏誚,“你覺得,我們這是在談感情?”
心底沒由來的一陣失重感,紈絝的公子哥,外表再紳士,也掩不住骨子裡的乖戾。
言晏垂了垂眸,彆過了臉,躲開了男人指尖上冰涼的溫度,俏麗的臉蛋有些緊繃,“聶南深,可能你也不大了解我,”她淡淡的道,“如果你真的要和我結婚而我不願意的話,我也保不準自己接下來會做出什麼事來讓你打消這個念頭。”
軟的不行來硬的嗎。
聶南深眸底顏色緩緩沉下,手指不顧女人的反對扣上她的下巴,唇畔劃出涼薄的弧度,“關言晏,之前我不在意,不過是因為我覺得有些事沒有必要和一個女人斤斤計較,”嗓音蘊著嘲弄,“但是因此好像讓你對我有些誤解。”
男人溫涼英俊的五官深處是寒意漸涼的墨眸,漆黑得如夜裡最死寂的陰影暗處,“我聶南深如果想要娶一個女人,不會在乎用什麼手段,”微微淡笑下是沒有溫度的冷漠,“你該慶幸,在之前那麼得罪我之後,我還能給你一個聶太太的位置,而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