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坐得離關珩近的言晏看到,女人笑容下的絲絲冷意,她頓時打了個冷顫。
大概等了十多分鐘左右,聶老爺到底擔心關珩和言晏等久了,索性直接讓周媽上了菜,“不等了,那臭小子回來再重新給他做。”
看了聶老爺的樣子,孟曼雖然想等兒子回來一起吃,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招呼著周媽把菜上齊。
就算不用問,其實言晏也猜到了一些,如果聶南深知道她和關珩來了聶宅,不可能現在都還沒過來,無非就是關珩壓根沒給聶南深說。
原本她想的是,過來正式拜訪一下,她和聶南深的事也確實該給聶爺爺他們說一下,但她沒有想到關珩一來就直接亮出了劍,這個時候聶南深如果再過來,那無非就是雪上加霜。
她越想就越是煩躁,現在隻想趕緊吃完晚餐離開。
然而她剛拿起筷子,門鈴就跟著響了起來。
孟曼起了身,“爸,應該是南深回來了。”
說著就吩咐周媽回廚房副碗筷,欣喜的走過去將門打開,見到果然是他,忙讓他進來,“怎麼現在才來?”
聶南深站在門口,視線越過孟曼直接落到了坐在餐桌上怔怔看著他的女人,緊繃的神色緩和了些,“公司加班。”
寒冷的天,男人順手將外套脫下,裡麵穿的還是早上出門時的西裝,明顯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趕了過來。
餐桌是典型的長桌,聶老爺坐在主位,關珩和孟曼坐在右側,言晏身旁便自主留了個空位出來。
聶南深走進去,孟曼剛準備拉開自己身旁的椅子讓自家兒子挨著自己坐,聶南深已經徑直走到言晏身旁的位置坐下,“抱歉,我來晚了。”
孟曼看了一眼,有些尷尬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也沒多想,衝對麵的言晏笑了笑,“這孩子平時工作忙又沒和我們住一塊兒,難得回來,彆見怪。”
聶老掃了聶南深一眼,比起麵對關珩和言晏時態度明顯冷淡了許多,“回來了就趕緊吃飯,彆讓你關姨和言晏等久了。”
周媽拿著碗筷上來,關珩勾唇淺淺的笑著,那笑意卻不達眼底,“等都等了,也不急這一會兒。”
從頭到尾視線都沒落在聶南深身上。
言晏看了關珩一眼,又扭頭看向身旁的男人,皺著眉小聲道,“剛下班?”
“嗯。”聶南深取過餐巾不緊不慢的擦著手,看了對麵的關珩一眼,笑了笑,“公司臨時有點急事處理。”
對此言晏也沒多說什麼,埋頭開始吃飯。
說是埋頭吃飯,但並沒有多少食欲,倒是孟曼要比之前開心許多,興許是真的很久沒和自家兒子一起用餐,自己沒吃幾口,倒是都在往聶南深碗裡夾菜,“來,你嘗嘗,知道你今天要過來,我讓周媽做了你愛吃的蟹。”
聶輝在哪裡看著,雖然知道孟曼一向寵這些孩子,但還是很注重餐桌禮儀,當下發了聲,“他又不是小孩子,兩關丫頭在這裡你成什麼樣子。”
孟曼樂嗬嗬的,“這有什麼關係,大家都是一家人,是吧言晏。”
說著也夾了一塊魚放到言晏碗裡。
言晏恭敬的接過,乖巧的笑了笑,“謝謝孟姨。”
然而她剛接過,聶南深伸手自然而然的將她的碗端到自己麵前,“小心有刺。”
她扭頭看向他,雖然之前一起在吃魚的時候他偶爾也會替她挑刺,但此時這樣的舉動未免有些刻意。
孟曼臉上的笑意再次僵住。
聶老爺眼底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聶南深像是並未察覺到周遭的目光,低著頭專心認真的替女人剃去碗裡的魚刺,完了才將碗重新遞給她,“好了,慢點吃。”
言晏看著他尋常又麵無表情的臉,愣了愣才接過,“……謝謝。”
這一係列舉動嫻熟又自然,落在孟曼眼裡卻是一係列的不尋常,雖然她一直知道他兒子接受的是紳士教育,但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紳士了?還會為女人挑刺?
還是他從小就不怎麼待見的女人?
她剛想說什麼,身旁一道不知是輕笑還是嗤笑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曼曼姐,”關珩漫不經心的夾著碗裡的飯粒,並沒有要吃的意思,看著聶南深那深情又體貼的模樣低低的笑,“我聽說思硯現在去了羅馬進修,”那聲音細了聽起來刻薄又刻意,“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言晏握著筷子的手一緊,“姑姑!”
擰眉看向關珩,她這樣做,無疑是想給聶南深難堪。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到男人夾菜的動作一滯,但也不過一下就恢複了常態,那眸底一閃而過的情緒像是錯覺。
她抿著唇,心底徐徐蒙上一層酸澀,要製止關珩的話也哽在了喉尖。
沒有察覺到女人的反應,聶南深抬眸正好對上關珩噙著笑意的眼神,不知是諷刺還是挑釁的看著他,於是那菲薄的唇勾起了嫋嫋的弧度。
言晏在彆人麵前也算得上是精明的那一類,但是到現在和關珩比起來他才知道,什麼叫老薑和嫩蒜。
那笑裡藏刀的本事一點不比言晏帶刺的時候弱。
像是沒察覺到餐桌上的那點風雲暗湧,聶老爺坐在一旁默默的吃著菜,難得的一聲不吭。
如果說聶老爺是秉著看戲的姿態,那孟曼就是真沒聽出什麼不對,權當做家庭閒聊的和關珩打開了話匣子,“彆提了,說來說去這事兒都怪南深,如果不是和他置氣,思硯也不會一個人跑去羅馬。”
“原來是這樣,”關珩泠泠的笑著,刻意拖長了尾音,麵上雖然是笑著,但那眸底嘲弄的意味很濃,“南深和思硯從小感情這麼好,就放心她一個人在國外呆著?”
“是啊,”說到這裡,孟曼放下了筷子苦口婆心的朝自家兒子勸道,“南深,女孩子都是需要哄的,你好好哄哄她,放她一個人在羅馬那麼遠的地方你放心我也不放心,”擰著眉一臉焦慮,“那邊優秀的男孩子不少,等哪天她跟著彆的男人跑了你哭都來不及!”
一頓飯言晏沒吃多少,關珩也沒吃多少,聽到最後一句話心底更是掀起冷意,“過了這麼多年,原來聶公子還在等著思硯,”她看了一眼臉色逐漸難看下來的言晏,直接冷笑了一聲,“是挺癡情的。”
指尖嵌入掌心,言晏乾淨的臉蛋一陣白過一陣。
“什麼癡情,南深就是放不下麵子……”
孟曼白了對麵的男人一眼,最後一個字還沒落音,屬於男人的聲音驀地打斷了她,“媽,”嗓音淡漠得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我已經結婚了。”
神情淡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男人正低頭專心的挑著碗裡的魚刺。
孟曼,“……”
言晏,“……”
聶老,“……”
空氣因為男人這突如其來的話驟然安靜下來,孟曼手裡的筷子掉在桌上的聲音清晰可聞。
就連正準備喝口湯的關珩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話給打斷了節奏,直截了當得連關珩都沒能反應過來。
男人低著頭,乾淨儒雅的側臉認真而淡漠,像是半點沒察覺到氣氛的詭異,話是對在座除了言晏的其他人說的,“婚禮會在言晏畢業後舉行,抱歉,沒能提前給你們說。”
言晏略帶震驚的看著他。
她以為,他已經看出了她姑姑的目的,她甚至覺得,現在的場麵並不適合談這件事。
察覺到她的視線,聶南深對此像是並不在意,看著她的笑意柔和,“遲早都是要說的,早一點的晚一點而已。”
關珩今天過來當著他的麵故意說的那些話,無非就是要看清他的態度而已。
當然,如今他也並沒有覺得還有什麼瞞下去的必要,雖然從一開始他也沒有打算瞞。
說完便順手將剛挑好魚刺的魚放到了言晏的碗裡,“吃吧。”
短暫的吃驚後,關珩重新喝起那碗剛盛好的湯,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聶老爺坐在哪裡,皺紋下的雙眼精明的閃過一絲狡黠。
孟曼是最後一個反應過來的。
視線來回不斷在二人之間輾轉,甚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你和言晏……結婚了?”
“嗯。”
言晏閉了閉眼,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孟曼盯著對麵神情淡然的男人,隻感覺一陣的口乾舌燥,“領……領證了?”
“嗯,”他按部就班的回答,不緊不慢的吃著菜,心情也像是不錯的樣子,“民政局辦齊了手續,也上了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