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了兩秒後,車窗才緩緩搖下,露出坐在裡麵的女人白淨精致的側臉,女人甚至都沒有看她,薄唇染著客氣的笑,“原來是杜小姐。”
“是我。”杜甄雅微微低著頭,視線掃了一眼前方的司機,同樣禮貌而不失禮的語氣,“不知道關小姐有沒有空,可以坐下來一起喝杯咖啡?”
這次言晏終於偏了過了臉,看著眼前這張大概有好幾個月沒再見過的麵孔,唇邊挑出涼薄的冷意,“就為了這個,跟蹤我?”
“我有話對你說。”杜甄雅淡淡的睨著她,“關於聶南深。”
言晏纖長的眉緩緩擰起,嘴角的弧度也淡了下來。
十分鐘後。
咖啡店內播放著抒情的小提琴曲,環境舒適靜謐,很適合聊天看書。
周六人很多,窗外來往的都是行人。
兩人麵對麵坐著,言晏看了眼剛被送上來的咖啡,不動聲色的端起來喝了一口,“我剛才聽杜小姐說,”慢條斯理的開腔,“關於我丈夫的事有要跟我說的?”
這樣的話如果放在以前,她一定會以為這位杜小姐還在對她男人餘情未了,不過顯然,現在的杜甄雅明顯不會為了一個男人而專程找上門來,還是用跟蹤這樣的方式。
“對於這樣的失禮,我感到很抱歉,”杜甄雅看了她一眼,同樣端起麵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不過我最近被人盯上了,所以隻能這樣。”
聞言,倒是言晏怔住了,“被人盯上?”
比起言晏的吃驚,杜甄雅反而顯得平靜很多,“杜家已經完了,可惜我們杜家沒有一個關珩,救不回曾經偌大的家業。”看著對麵的女人,杜甄雅波瀾不驚的道,“我已經準備好了移民手續,今天晚上我和韻琪會坐上飛往國外的航班。”
“我沒有你姑姑關珩那樣的本事,”杜甄雅垂眸看著杯中散著氣霧的咖啡,唇邊漫出無奈的苦澀,“如今也隻能自保。”
一個曾經顯赫的家族一旦垮下,總會有人忍不住想上來踩一腳,更彆說還有一些曾經有過過節的對手。
同樣的處境言晏也曾遇到過,如果不是後來撞上了聶南深,如果不是因為關珩,可能她當初後來的處境也和現在杜甄雅沒什麼區彆。
“看樣子你招惹的確實不是一般人。”
言晏靠著彆致的沙發裡,冷靜得就是一個旁觀者,嗓音淡漠得沒有多大情緒。
對於言晏的反應,杜甄雅明顯感到有些意外,她掀眸看她,同時也不緊不慢的放下杯子,瞧這女人臉上的淡然,笑,“關言晏,你就不好奇是誰嗎?”
她這樣說,言晏腦海第一瞬間就冒出了她熟悉的那個名字。
但她依舊沒有開腔,等著女人的下文。
“我聽說,半個月前良黎被關珩送進了一趟警局,這件事,聶南深應該也有插手。”杜甄雅雙眼凝著她,“關小姐,你是個聰明人,應該也不會天真的認為聶南深會做這些完全是因為你的關係吧?”
言晏從頭至尾對於她的講述都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興趣,溫婉的微微淡笑,“我想聶南深要把你逼出江城,應該也不是因為我的關係?”
“你彆誤會,我今天說給你說這些,不是想要離間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杜甄雅淡淡的陳述,“隻不過論江城如今的局勢,我雖然比不上聶南深清楚,不過肯定是比你要清楚的。”
言晏點頭表示認同,“繼續。”
“關言晏,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雖然生意場上起起伏伏再正常不過,但是這一年間同樣的事情未免發生得太頻繁了些,不管是關家,還是杜家,甚至是前不久的樊家,你不覺得都太過巧合了嗎?”
“你指的巧合是?”
“關家隻是一個開頭,接下來是杜家,上一個是樊家,如果不是有樊天逸在,恐怕現在的樊家的下場也和你我沒有什麼區彆。”
言晏眯起雙眸,饒有興致的挑起唇,“所以杜小姐是認為?”
杜甄雅擲地有聲的回,“有人故意在背後推動這一切。”
言晏靜靜的聽完她說的話,倒是有些好笑的笑了出來,雙手交叉搭在腹前,望著她悠悠的笑,“你口中的那個有人,該不會指的是我老公吧?”
從女人的語氣中杜甄雅就聽出了她不信她這樣的說辭,“關言晏,我知道你認為關家會落魄是因為良黎當初在裡麵動了手腳,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當年的關家在江城好歹也是聲名顯赫,一個良黎和樊天逸就算要想動,哪有那麼容易?”她頓了頓,繼續道,“接下來是我們杜家,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杜家在這次的事故當中,完全隻是承擔了一個替罪羊的身份。”
杜甄雅直視著她的眼睛,“我不知道在背後操控這一切的到底是誰,不過我敢肯定,聶南深逃不了關係。”
言晏臉上的笑意到底還是僵了一下。
要說關係,沒有直接關係,但好像又都不是完全沒有。
咖啡店裡的音樂切到了下一首,完全不同的曲風將氛圍換成了另一種模式。
麵前的咖啡嫋繞出薄霧,她拿起勺子攪拌了下,“杜小姐,”然後吹了吹放到嘴邊,掀起眼皮悠然淡笑,“這年頭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她喝了一口,“沒有真憑實據,我很難不懷疑你在誹謗。”
杜甄雅看著她的臉,雖然不是第一次和關言晏打交道,但現在才發現這個女人骨子裡就有不一樣的成熟,更有幾分超越她這個年紀的穩重,區區幾句話,她當然不會信。
杜甄雅看了她幾秒,淡淡的道,“關言晏,今天我來這裡隻是出於同處於女人的角度提醒你一下,聶南深那個男人的手段比你想的要狠。”
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發自內心由衷的忠告,她又繼續道,“我現在手裡確實還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我所說的,不過我調查了這麼久,大概可以猜測,下一個江城要完蛋的,就是裴家。”
裴家?
裴景旭?
她放下杯子的動作到底還是頓了頓,落在杜甄雅眼裡,她盯著女人看上去毫無波瀾又乾淨的臉蛋,低聲提醒,“關言晏,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說的,接下來時間會證明。”
言晏垂著眸看著杯中濃稠的咖啡,唇邊的弧度淡了淡,微微頷首,“那我就提前多謝杜小姐的好意了。”
杜甄雅眯著眸看了她一會兒,這次沒有再多說什麼,拿著包就起身離開了。
咖啡已經喝了一半,味道不怎麼樣,也許是糖放得太少,也沒有繼續喝下去的心思。
她抬起頭來,從窗邊的這個位置看過去,正好能看到杜甄雅出了咖啡店後朝那輛一直停在路邊的的士走去的背影。
如果你不信,時間會證明。
時間能證明什麼?
這邊,杜甄雅剛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手機裡就跳出了一通電話,那頭傳出男人冷漠的笑聲,“你這麼做,就不怕聶南深連讓你滾的機會都沒有?”
“這不還得多虧了你?”杜甄雅靠入後座裡,前一秒還淡雅的臉色變得冷冽,“鬆虎那邊的事傳得很隱秘,他現在分不出神來收拾我。”
“什麼時候走?”
“今晚。”
男人的嗓音聽起來就很有磁性,也協著淡淡壓迫的意味,“一個小時後去機場。”
杜甄雅微訝,“這麼快?”
“我從不打沒把握的仗。”
杜甄雅看著前麵,雖然聶南深那邊有更重要的事在處理,但她既然已經見過關言晏,那麼聶南深會知道也隻是時間問題。
這個時候她確實越早離開越保險。
她心底漫過一絲慶幸,這個男人的做事風格還真如外界傳聞的一樣雷厲風行滴水不漏,不過也是,連良黎和陸驍那樣的人都能被他輕易捏在手中,更彆說是她這樣的小角色。
她微微眯起眸,有些好奇,“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找上關言晏?”
她原本以為這個問題應該在她出來的時候他就會問了,誰知男人直接冷漠道,“女人報複心的那一套我沒興趣知道。”
聽到他直男般的回答,杜甄雅一下就笑了,“一看就知道你沒愛過人,”眸色冷然又有些報複的快感,“聶南深那邊擔心我做出什麼對他不利的事,我也要讓他知道,就算把我趕出江城,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那邊低笑諷刺,“他不是你唯一欣賞又喜歡過的男人?”
因為提前準備要離開,她今天出門前刻意做了個指甲,“所以奉勸你一句,彆招惹女人,”低頭瞧著自己的手,“我看你現在手裡捧著的那個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彆等到時候她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再反過來咬你一口。”
“她?”男人像是突然聽到了什麼笑話,低沉的嗓音伴著輕蔑又不屑的嘲弄,慢條斯理的慵淡中毫不在意,“一個不諳世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沒了聶南深就什麼也不是。”
她不置可否的笑笑,“是麼。”
掛了電話後,杜甄雅才打開車窗,看著路邊閃過的屬於江城的街道,眸底像是要記住這最後一眼的落寞。
多久之前,她也以為對於聶南深來說,關言晏什麼也不是。
言晏剛回到車內,前麵的陳叔就看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女人的臉色,試圖問道,“太太,杜小姐是不是跟您說了什麼?”
言晏抬頭看他,眉頭微微蹙著,陳叔立馬察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解釋,“不是,太太,我的意思是不管杜小姐對您說了什麼,聶總現在還是很喜歡你的,您不要被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去誤會先生啊。”
說這句話的時候,陳叔也一直看著她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