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這個家似乎也沒有原本屬於我的東西,”女人溫靜的嗓音都像是染了潤雨一般,細軟綿長的平靜,“淨身出戶,也沒什麼不可以。”
上流社會有太多哪怕婚姻不和睦但也不願意離婚的家庭,畢竟對於那些上位者來說不管是在名譽損失上還是財產分配上隻要掛上離婚這兩個字都會有不少的損失。
不過好在,第一條上他們的關係沒有多少人知道,至於第二點,她還沒有天真到離婚還要和他分割財產。
說完她抬腳又要走。
“所以,”聶南深不疾不徐的將手插入褲袋,看著女人逐漸離開的纖瘦的背影,薄唇噙著弧度,“白給我睡這麼久?”
宋秘書在一旁,一下皺起眉頭。
言晏搭在宋秘書臂上的手指也一下子握緊,她閉了閉眼,既然都已經做好了離婚的準備,也懶得和他糾結這個毫無營養的話題,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聶南深低頭慢條斯理的理了下襯衫袖口,不急不緩的開腔,“那當初我賠上的三個億,你打算怎麼還?”
腳步還是停住了,有那麼一瞬,言晏甚至懷疑是不是她聽錯了。
那三個億?
言晏轉過身來看著對麵站著燈光下氣勢倨傲的男人,目光一下就冷了下來,“你什麼意思?”
“那三個億是我用來換一個聶太太的,”聶南深掀眸看了眼女人停住了的身形,抬腳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不鹹不淡的勾起唇,“你要和我離婚,那你覺得我的這筆損失該怎麼算?”
俊顏乾淨儒雅,低徐的笑聲中卻染著某種雅痞氣。
近在咫尺的距離,隻要一抬頭就能清楚的看到男人毫無瑕疵的俊臉,重重的壓著她的呼吸,但此時仿佛過往一切的偽裝都在那張臉上被撕下了麵具,露出了原本就屬於這個男人骨子裡的乖戾。
言晏當即就被氣笑了,“聶南深,做人做到你這個份上也是夠掉價了,”她的眼睛裡迸出濃稠的諷刺,紅唇染著冷笑,“我淨身出戶不說,還白搭了自己一年的時間浪費感情浪費精力,你至於這麼沒底線?”
原本就隻是離個婚而已,她本意就不想把事情鬨得太難看,不管怎麼說好歹夫妻一場相處了一年時間,她想就算他們之間沒有愛情的成分在,多多少少的感情還是有點的,他現在給她提那三個億?
宋秘書原本隻是這一旁安靜的等著,此時也忍不住出聲,“聶總,您彆忘了,當初關家是因為誰才走到這一步的,”他看著男人慵淡的神情,蹙眉同樣冷聲道,“您這麼做,未免太不道德了。”
他在關氏做事已經有了些年頭,對於麵前的男人雖然說不上有多了解,但也談不上一無所知,印象中家喻戶曉的紳士模範,各路名媛千金的夢中情人。
早些年的時候身邊除了一個秦思硯沒有過其他女人,不論是在各路傳言中還是偶爾的接觸下給人的印象都是那一派的翩翩公子範,如今說出這種話來為難一個女人,連他都覺得這不該是一個男人該做出來的事。
聶南深卻隻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似是覺得好笑,“道德?”他好整以暇,看上去慵懶而隨意,“你們既然都知道是我做的,總該不會認為我會因此而感到抱歉或者愧疚?”
言下之意就是,他既然做了,就不會讓自己有任何的損失。
“你!”言晏一時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她當初確實欠了他那三個億,可那前提是那時候她並不知關家出事是因他而起。
現在這算什麼?
她之所以沒有打算繼續追究關家當初出事的真相,不過是她清楚關家的事已定型,哪怕她再做什麼對現在的她和關珩都不會有太多的改變,她也不覺得自己能從聶南深那裡討到什麼好處。
況且再說難聽一點,那時候他花下三個億買下關氏的最終目的也不過是打算將其賣給樊家的手段罷了,言晏原本以為一個離婚就可以解決的問題,結果現在自己還倒欠下三個億的巨債?
她簡直沒想到這個男人會無恥到這種程度!
三個億,對於現在的她來說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她根本不可能還得起。
聶南深似乎也不著急,靜靜的等著她的答案,燈光下身姿挺拔欣長,薄唇噙著笑,一雙深色的眼眸始終注視著她。
言晏用力的閉上眼,頗有種無賴般的咬牙吐出三個字,“我沒錢。”
眉梢欣然挑起,“沒錢?好說。”聶南深彎下腰,手指愛戀般的撫上女人怒意橫生的臉蛋,語氣也一下子溫柔下來,目光粘稠的落在她身上,繾綣深沉的不舍,“言晏,你知道我要什麼。”
他要什麼?不離婚嗎?
宋秘書緊擰著眉上前一步,正好將言晏半個身子擋在了身後,不悅道,“聶總何必強人所難。”
聶南深不惱也不怒,掀眸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將手收回褲帶裡,懶懶泠泠的嗓音跟著響起,“大概這就是我這種人為數不多的愛好。”
宋秘書似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順勢看了一眼身旁已經被氣得渾身都在發抖的女人,挺直了背脊方不緊不慢的道,“這筆錢,事後自然會算到關總頭上。”
聶南深眉間一沉,英俊淡然的臉色一下變得麵沉如水。
言晏也詫異的看向宋秘書,關珩現在的情況,她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
宋秘書隻朝她安慰的笑了笑,“如今關總已經拿回了曾經屬於關氏的部分股份,再加上柏林那邊公司的收益,三個億雖說不是筆小數目,但也不是完全還不起。”而後對上聶南深看過來的視線,他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從容不迫的開口,“我想比起那點錢,關總應該更在乎小姐的想法才是。”
聶南深狹長的眸子眯起,深處有寒意凜冽而過,倒是頭一次認真的打量著這個號稱關珩左膀右臂的男人,薄唇掀起不帶任何溫度的弧度,“是麼,”目光轉向沒有再出聲的女人,又似覆了一層意味不明的暗色,“那言晏你覺得呢?”聶南深的態度他一個外人都看得出來,他原本以為言晏多少會有些猶豫,但女人的回答比想象的還要乾脆利落。
“也好,”聶南深看著她那張乾淨不帶任何妝容的臉在燈光下熠熠生動,清脆悅耳的聲音與屋外的雷雨聲交織在一起,然後半點留戀都沒有的對他道,“既然要斷,那不妨就斷乾淨一點。”
………………
雨勢漸大,車子行駛在無人的街道上,積水的地麵濺過一排水花。
豆大的雨水落在車窗上,雨刮器來回不斷的摩擦在擋風玻璃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從彆墅出來後,宋秘書一直保持著平穩緩慢的速度行駛著,他看了一眼副駕駛上從上車後就沒有說話的女人,半邊臉側向窗外,黑長的發垂著肩頭,看上去安和而恬靜。
今天下午他接到言晏讓他過來接她的電話時,他其實大概已經猜到了一些。
如果不是到要離婚的地步,依言晏的性格也不會選擇要搬出銀南彆墅,但她一向獨立,哪怕做出了這個決定,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讓關珩知道,可是今天他親眼看到走到這一步……說實話他是沒有預料到的。
“宋秘書。”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宋秘書一下就收回了視線,鏡片下的眼睛看著前方,“關於那三個億的事,我回頭會向關總彙報,小姐你不用擔心。”
女人依舊看著窗外,語氣淡淡的沒什麼波瀾,“好。”
她和聶南深準備離婚的事,關珩遲早也會知道,這個時候不過是早一點的晚一點罷了。
車內無光,宋秘書看不清她此時是什麼表情,斟酌著開口,“小姐你……還好嗎?”
“嗯?”
言晏若無其事的回過頭來,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
宋秘書抿了下唇,餘光看了女人一眼,低聲的道,“我看您從彆墅出來之後……似乎不大開心的樣子。”
言晏怔了一怔,而後突然笑了一下,“有什麼不開心的呢,”重新看向窗外落下的滂沱大雨和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聲音風輕雲淡的飄渺輕淡,“原本就不是一場你情我願的婚姻,早點結束對他對我來說,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你們……畢竟也做了一年的夫妻,”宋秘書注視著她的表情,“難道您對他,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言晏睫毛細密的動了一下,沒有多少血色的唇漸漸抿起,好半天才道,“有沒有,事情已經這樣了。”
已經這樣了,哪怕不離婚,他們之間也不可能再相安無事的繼續過下去。
宋秘書看著女人已經垂下去的眼睫,她沒有再說話,似乎所有情緒都被掩藏在那雙墨色的眼眸中。
是的,她看上去沒有不開心,但是……好像也沒有多開心。
夜色漸深,空蕩的客廳裡安靜得隻有鐘表指針走動的聲音。
麵前的茶幾上擺了一瓶快見底的紅酒,透明的紅酒杯在男人修長分明的手指下微微蕩漾出妖冶的色澤,半個身子靠在沙發裡,淺色的襯衫領口解開了兩顆扣子,正好露出男人古銅色性感的鎖骨,看上去有些淡漠的懶散。
秦思硯在書房裡簡單的洗了個澡,讓餘媽幫她烘乾衣服換好下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在客廳沙發裡坐著的男人。
燈光在這樣的夜裡依然明亮,但這樣的明亮卻愈加烘托出男人看上去格外寂寥的身形。
半瞌著眸看著酒杯裡暗紅的液體,側臉淡漠的不知道在想什麼,以至於她從樓上下來男人也沒察覺到她的出現。
秦思硯走過去,看了一眼男人手邊已經快空了的酒瓶,放輕了聲音,“南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