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樊天逸隻是喝著水,似乎沒有要開口解釋的意思,不知道為什麼,她心底莫名的升出一簇簇火苗在不斷跳騰著。
“你這麼晚去見關珩做什麼?”盯著他的臉,“關珩怎麼了,需要你在大晚上的跑去見她?”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緊張,這樣的質問聽起來有些語無倫次。
樊天逸皺了皺眉,將水杯放回手邊的餐桌上,“時間不早了,睡吧。”
然後抬腳就要上樓。
“你還沒有回答我,”良黎已經先一步擋在他麵前,直直的盯著他,唇邊伴著極諷刺的笑,“還是說你們之間是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
在這麼晚的深夜他背著她去見另外一個女人,恐怕放在任何一個妻子身上都不能忍受,她自然也不能。
但男人也不怒,樊天逸就這樣看了她兩秒,然後低低的笑出聲,“那你覺得她會給我說什麼?”
他很少笑,尤其是這樣漫不經心帶著寡淡的意味,但哪怕是笑著,卻隱約讓人能察覺到他心情似乎不大好。
他一向不是把情緒擺上臉色的人。
這讓良黎一陣沒由來的心慌,手也不自覺的鬆了鬆,蹙眉道,“我不是她,我怎麼會知道。”
她覺得?她當然不知道。
但她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關珩已經醒了。
可是,那又怎樣?
“天逸,就算是看在小榆的份上,你就不能彆去見她了,嗯?”良黎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平靜一些,“你明知道她恨我們,恨不得我們都消失在江城,你就算不在乎外界的眼光,但你為什麼就不能為我和小榆想想呢?”
那語氣聽上去甚至帶了點乞求的味道,上一次他和關珩的緋聞已經鬨到了樊榆耳裡,誰又知道這次是不是關珩再次設的一個局?
她賭不起,也不敢賭。
樊天逸就這樣淡淡的看著她,透明的鏡片下眸色看上去波瀾無恙,又像是斂著更深層的漣漪,“到底是她想讓我們消失在江城,還是你想讓她消失?”
聞言,良黎臉色微微一變。
女人那點微末的表情變化樊天逸自然也察覺到了,將被她抓著的那隻手自然的收回了口袋裡,“我不過是去見了一下她你就這麼草木皆兵,就這樣你還怎麼和她鬥?”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輕笑了一聲,“仗著我護著你嗎?”
良黎不敢置信的睜大眼,但又很快平靜下來,視線有些閃躲的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樊天逸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低垂著的眸讓人看不清情緒,“你和陸驍在謀劃什麼,我不會過問,但關珩,”語氣平淡,“你可以看看她會不會袖手旁觀。”
這個男人的情緒一直都很淡,外人看上去是麵癱寡淡,但隻有她知道,隻不過是外界那些事很少有讓他上心的。
垂在身側的手指漸漸蜷縮起來,空氣裡有將近十秒的沉默。
良黎看著男人冷漠的臉,笑,“所以,你這是在警告我嗎?”
樊天逸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是提醒。”
說完,他抬腳就往樓上去,這次良黎沒有在攔他。
分明是極其平靜的語氣,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似乎從裡麵聽出了些許怒意。
關珩醒了,他去見了,她從來沒有想過樊天逸會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隻不過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也正如他所說,這麼多年,她不過是仗著他護著她。
可是他生氣到底是因為她騙了他,還是……
“天逸,”女人背對著樓梯,突然叫住他,“如果我和關珩之間隻能選一個,你會選我嗎?”
冰冷的燈光鋪灑下來在地上投下落寞的長影,清冷的聲音裡多了絲猶疑的不確定。
“這個答案,十七年前就有了。”
身後,樓梯上的男人突然頓住了腳步,一貫低沉的聲線在夜色裡似乎多了些什麼。
良黎看著麵前空蕩得沒有人氣的客廳,目光伴著茫然的空洞。
十七年前,他選的是她。
茫茫黑夜,客廳的燈一直亮到天色拂曉。
茶幾上擺了一瓶已經空了的紅酒瓶,坐在沙發裡的女人手裡搖晃著最後一口紅酒,出神般的看著窗外的天色從黑暗逐漸變成黎明。
就在她打算喝完最後一口酒就去睡覺時,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良黎拿過看了一眼,然後沒什麼表情的接下。
“聽說關珩醒了?”那邊傳來男人低低冷冷的笑聲。
她看著窗外,淡淡的應,“嗯。”
“依我看,怕不是才醒,她裝了這麼長時間,接下來樊太太有什麼打算?”
男人的低笑聲有種獨特陰冷的刺耳,良黎收回視線,揉著眉心淡淡道,“你要我做的我已經做到了,至於那份資料的丟失是你的責任。”
陸驍眉尖一挑,頓了頓,“你什麼意思?”
她閉了閉眼,眉目充斥著通宵後的疲憊,“天逸已經知道了關珩出車禍的事,以後隻要關於她的事,我不會再插手。”
那邊有將近幾秒的沉默,陸驍突然就笑了,“怎麼,就因為樊天逸幾句話,你就心軟了?”諷刺而嘲弄的道,“樊太太,您這樣可做不了大事。”
雙眼睜開,良黎低頭看著手裡剩下的最後一口紅酒,不知是醉了還是什麼,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的迷離,“我不想讓他為難。”
她不想,把他們之間最後的一點信任都毀掉。
隻要他選的人是她,那就夠了。
天色剛明,路邊來往的人極少。
陸驍聽著手機裡女人的聲音,微微眯起了雙眼,薄唇勾了勾,“是麼,你想放過她,就不知道人家會不會放過你了。”
良黎皺了皺眉,酒醒了些,但沒有再開口,當然也沒有掛掉電話,仿佛在等他的下文。
“樊太太該不會天真的以為,關珩不知道是誰找人撞了她吧?”陸驍半個身子倚在車門上,目光饒有意味的盯著對麵大樓掛著的江城醫院幾個大字,那語氣頗有幾分事不關己看好戲的態度,“她沉寂這麼長時間,怕是準備放大招了,”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您好好準備一下。”
說完最後一句話,不待良黎回答陸驍就掛斷了電話。
天剛灰蒙蒙的亮,隔了一條馬路的對麵,此時有兩人正好從裡麵走出來。
與其說走,不如說是女人坐在輪椅上,身後跟著一身西裝的宋秘書。
陸驍身旁的文哲見了,立馬疑惑道,“驍哥,那男人似乎有些眼熟啊……”
“那天取走高橋監控的人就是他,你當然眼熟。”
男人陰柔妖孽的臉龐上浮現一抹淡淡的嗤意,將手機放回口袋,然後打開車門揚長離去。
幾天後,關珩重新出現在商業場上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江城。
之前報有猜測的董事會得到的一致答案都是前段時間關珩去了柏林處理其他工作,一時間也都安分了下來。
宋秘書是在輿論平息後才回到醫院辦的出院手續,彼時正好就接到了言晏的電話。
偌大的辦公室裡隻有兩人,主治醫生是個年輕男人,見狀朝他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宋秘書才接下電話,“小姐。”
辦公桌後的男人原本正低頭填寫資料的筆頓了頓。
這裡沒有外人,所以宋秘書也沒有回避,聽著那頭女人的聲音,“宋秘書,姑姑出院了怎麼沒提前告訴我?我打電話也打不通,她身體怎麼樣了?”
宋秘書看了一眼辦公桌後的主治醫生,一一回答道,“關總身體無恙,但因為公司那邊堆積了不少工作,所以才沒來得及告訴您,至於電話……現在關總正在開會,可能不大方便,小姐您不用太擔心。”
對於關珩會住這麼長時間醫院言晏是知道內幕的,對此她也不算太過擔心,於是道,“那行,如果姑姑那邊有什麼事,你記得提前通知我。”
“好的。”
簡單的兩句通話後,言晏那邊就掛了電話,辦公桌後的男人已經來到了他麵前,將填好的資料交給他,“宋秘書,這是關於這段時間以來關總身體狀況的詳細報告,您拿回去給關總過目一下。”
“謝謝。”宋秘書接過,就在他低頭看資料的時候,主治醫生瞥了一眼他手裡的手機,突然問道,“剛才與您通話的那位,就是關總的侄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