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沒了關珩,樊天逸哪怕是要對他們做什麼那也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
有了這個認識,兩人就算有再大的不滿也不好撕破臉皮,最後也隻能忿然的轉身離開。
門被帶上的瞬間,那落在紙上的筆尖也跟著頓住了。
樊天逸麵無表情看著那紙張上被寫出的不知什麼東西,薄唇突然劃開一抹漠然的譏誚,又似掩著那鏡片下更多晦暗莫深的情緒。
他都還沒開始動手找她算賬,她便**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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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辦公室內,屬於女人的錯愕的聲音響起,“什麼意思?”
辦公桌後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皺眉就這麼看著她,嗓音低沉,“言晏,如果他就是你們找的腎源的話,那麼我很抱歉,”說著將手裡的檢查結果放到了一旁,“這場手術恐怕不能繼續了。”
“為什麼?”那嗓音徒然拔高,言晏整個人逼近辦公桌,雙手撐在上麵直視著他,“不是說各項匹配都合適沒有問題嗎?”
聶南深上前示意她先冷靜下來,然後才扭頭看向辦公桌後的男人,嗓音低沉,“給個理由。”
林一鳴這才看了他一眼,然後將檢查結果遞到他們麵前,“裴先生身上中了兩槍,雖然都沒打在要害上,但位置都在腹部臨近腎臟的地方,”他指著上麵幾個被標注出來的地方,徐徐道,“再加上裴先生因槍傷失血過多,目前的身體狀態也不適合立即做腎臟移植手術。”
“如果現在強行進行手術的話,首先是對裴先生的生命安全不負責,其次,裴先生目前身體狀況並不樂觀,這樣的腎哪怕是進行了手術後,後續的排斥反應也會對關總很不利。”
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的落入耳裡,言晏幾度險些站不住,頭腦更是一片混亂。
人死了她還能要腎,但人沒死,她不可能不顧裴景旭的生命安全強行手術。
再退一萬步,就算她要求強行進行腎臟移植,醫院也不可能同意。
聶南深隻能扶著她,這個結果,其實從昨天裴景旭送進醫院起就不算意外了。
他蹙起眉,“這麼大的醫院,難道就沒有彆的辦法?”
對於男人那毫不客氣的態度,林一鳴也沒生氣,隻是淡淡道,“現在與其等裴先生的身體完全康複,我還是建議你們抓緊時間看看能不能在短時間內找到其他合適的腎源,畢竟關總的病情已經在一天天惡化,拖的時間越長風險就越大。”
他看了一眼女人難看的臉色,歎了一口氣,“當然,在這裡我也不得不提醒你們一句,我已經查過了整個江城境內所有的醫院庫源,但都沒有符合條件的,所以你們也不用在這上麵浪費時間。”
也就是說隻能從沒有在醫院留下過記錄的人裡麵找。
但這無疑就加大了難度係數。
“那我的呢?”女人突然抬起頭來,眼裡沒有一絲遲疑,“不是說近親的匹配度一向很高麼,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我不行?”
聶南深握著她的手徒然收緊,薄唇緊抿卻沒有說話,但不難看出眼裡的緊張。
林一鳴顯然也因為她的要求怔了怔,隨即緩緩的搖了搖頭,“很遺憾,腎源匹配首先在血型上就有要求,更彆說哪怕血型相同在其他匹配條件上也極為苛刻,而關總正好是罕見血型,”他有些心疼的看著她,“你之前有在醫院留下過病例,我已經看過了,達不到移植要求。”
無形中聶南深那緊繃的神經才稍稍鬆了些,低頭看著身側女人茫然的側臉,神情更凝重了。
辦公室的門被帶上,聶南深剛轉過身,就看到女人站在走廊上怔怔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瞳孔渙散得像是沒有焦距。
他走過去握住她的手,“腎源的事,我來想辦法,”一隻手捧過她乾淨茫然的臉,讓她看著他,低聲哄道,“這段時間,你就好好陪著你姑姑,嗯?”
偌大的江城不可能找不出一顆合適的,隻要他們還有時間,目前的情況就不算最壞。
那視線本身不知落在何處,聽到聲音言晏才怔怔的抬頭,看了他一會兒,“知道裴景旭在哪個病房嗎?”
聶南深皺了皺眉,但還是道,“嗯。”
她有些疲憊,臉上的倦意很深,“去看看吧。”
“好。”
裴家已經沒有人在江城了,即使裴景旭遭遇了這樣的事病房內也沒有所謂的親朋好友來探望,除了那幾乎在這裡守了一天一夜的秦思硯。
他們剛到的時候,就聽到了兩人爭執的聲音,“讓我回去休息,然後你轉頭就簽手術同意書嗎?”女人明顯有些激動,“景旭,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裴爺爺和裴叔叔會怎麼想,他們會願意看到你為了裴家變成這個樣子嗎?”
“關珩幫了裴家,這是裴家欠下的人情,更何況……”
“人情什麼不能還?為什麼非要用你的身體去做交換……”
隨著病房門被打開,那聲音便頓住了,秦思硯扭頭就看到了先進來的言晏,聲音一下充滿了警惕,“你來做什麼?!”
她人原本就站在病床前,此時幾乎半個身體都擋在了言晏麵前,言晏卻連眼風都沒往她身上掃過,語氣涼淡,“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醫院不能大聲喧嘩嗎。”
徑直越過秦思硯走到病床前,看著床上半躺著的男人,沒什麼表情的開口,“醫生怎麼說。”
大概是因為傷勢的原因,導致裴景旭氣色蒼白,“不打緊,休息幾個月就能完全康複,隻是……”他看著她,那聲音突然就低了下來,抿唇道,“言晏,對不起。”
關於他的身體檢查報告結果之前主治醫生已經給他看過了,林一鳴也找他談過了話,自然知道結果是怎麼樣。
不管怎麼說,事情終歸是因他而起。
“這樣,”言晏卻隻是看著他,沒有安慰也沒有責備,視線落在他被插著輸液管的手背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那好好養傷吧。”
說完也沒再看他們,轉身就走了出去。
像是原本過來就隻是為了確認他是不是真如林一鳴所說的那樣傷勢不輕。
秦思硯看了一旁的聶南深一眼,當即想也沒想的就追了出去。
聶南深站在那沒動,裴景旭皺了皺眉,“你不用跟過去看看嗎?”
視線從門口方向回到那進來後就沒有出過聲的男人身上,英俊深沉,麵對他,或者說在麵對極大多人時聶南深的態度都是這幅看上去溫潤卻始終透著冷漠的。
聶南深沒有回答,“既然躲了她這麼久,”單手插兜,就這麼不溫不火的睨著他,“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答應見麵?”
裴景旭聞言先是一愣,在反應過來這個她指的是誰之後便笑了出來,“我聽說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你就要和言晏舉辦婚禮了,”不閃不避的對上男人溫淡的視線,冷笑道,“聶總現在還關心彆的女人,不覺得不合適麼?”
不合適三個字他刻意加重了語氣,甚至帶了些不易察覺的敵意。
聶南深自然察覺到了,但五官依舊沒什麼變化,漫不經心的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不是思硯騙你出來的。”
那語氣實在是很淡,分明是疑問句,但從他嘴裡說出來更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裴景旭臉色當即就變了下,一張臉也頓時冷了下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是麼,”聶南深笑了下,比起看著他,那視線更像在打量,“言晏說過,你當初找關珩是因為想和她合作,但那時候你應該並不知道關珩得了腎衰竭,”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慵淡的嗓音涼薄,“所以,你當時又是拿什麼條件和關珩交換的?”
門外。
言晏剛走了沒幾步,就被突然衝過來的秦思硯擋住了路。
周圍來往的人不少,言晏就站在那裡看著麵前渾身都透著一股清冷倨傲的秦思硯,沒有說話,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關言晏。”
“有事就說。”
秦思硯就這麼看了她兩秒,然後才深吸了一口氣,“對於你姑姑的遭遇,我很同情,也很抱歉,”她的語氣很平淡,卻又帶著那抹骨子裡的倔強,“但我還是那句話,景旭的腎不會給你們的。”
言晏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說完了?”
抬腳又要離開,手臂卻被直接抓住了。
秦思硯盯著她溫靜的五官,因為沒有上妝所以看上去顯得格外乾淨清秀,“我知道昨天的事是我不對,”她再次吸了一口氣,那模樣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屈辱一般,“但你打我兩個巴掌我也忍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什麼時候欺人太甚了?”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言晏視線落在她臉上,好笑道,“你不是不給麼。”
“那南深哥呢?”秦思硯緊蹙著秀眉,仿佛要從她平靜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他難道不會為了你去逼迫景旭?”
言晏像是覺得好笑,於是也就真的笑了出來,“秦思硯,要深情你不如裝得更像一點,”譏誚的看著她,“你現在到底是更關心你男人的身體,還是更在意你的南深哥會不會為了我強行取他一顆腎?”
她一下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臉上的笑容也一下變得溫涼,“還有,我姑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其次,裴景旭現在已經不符合移植條件,所以不管是我還是聶南深都不會再要他的腎,”冷冷的開口,“這樣,你滿意了?”
她現在實在沒有心情和她糾結這些無關緊要的事,當下連看都懶得再看秦思硯,直接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秦思硯看著女人的背影,紅唇一點點抿起,就在她剛收回視線轉身時,就看到了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身後的男人。
“南深哥……”
聶南深像是剛出來,又像是站在那兒好一會兒了,但神情溫淡得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你在醫院已經待了一天,裴景旭會有護士照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秦思硯抿了抿唇,長發從兩側自然垂下,她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她們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