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孟曼很少親手接管底下的媒體公司,但自從她出現以來,孟曼幾乎全權把控關於他甚至關於他們的所有輿論消息,要第一個看見那張照片並且將新聞壓下也不是多難揣摩的事。
更彆說,她刻意挑了那個時間下樓。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裝傻就顯得愚蠢了。
「顯然,」言晏始終揚著笑臉,「孟夫人沒有你這麼聰明。」
男人俊美的五官浮著深不見底的薄笑,「你想做到哪一步,嗯?」
「不知道啊,」無辜的杏眸轉了轉,「孟姨那麼和藹的一個人,光是看到我在你身邊晃悠都能氣成這個樣子……」彎唇淺笑,不達眼底,「你覺得我能做到什麼程度?」
精巧的五官溫涼得沒有半點溫度,聶南深盯著她看了兩秒,溫漠的笑,「大概再和我結一次婚,你就能達到目的了。」
隨口一提,更像是漫不經心中開出的玩笑。
「那怎麼行,」仿佛被他話裡的意思笑到,女人一臉笑容可掬,「要是聶總因為這麼不小心和孟夫人斷絕了母子關係,我豈不是又成了一次罪人。」
「你也說了,我是她唯一的兒子,」聶南深挑了下眉,低垂的眸看不清眼底情緒,「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兩人距離近到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聶總還真是……恃寵而驕啊。」
他忽然就低下了頭,低低的笑聲像是從喉尖溢出,「你在我這裡,不也一樣麼。」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始終保持在一個不重不輕的範圍內,「仗著我不能把你怎麼樣,所以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那大概是生氣的模樣,就連唇角的弧度也顯得有些冷,五官卻是幽深沉靜的。
言晏一直能察覺到,隻不過不大明白,他到底是因為她利用了孟曼而生氣,還是因為,她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算計他而生氣。
「之前池騫沒說,四年前我一直讓你在我和聶家之間做出選擇,而你的選擇永遠是聶家。」女人臉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些,平平靜靜的像在敘述一件事實,「可是怎麼會呢,他們畢竟是你的家人,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在這裡麵做出選擇。」
她說,「聶南深,我沒有逼你。」
所謂偏愛,不過是在沒有觸及到底線的情況下,而她要的答案,那麼顯而易見。
心底漫過一層濃濃的自嘲,「我知道,」聶南深忽然撤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站在床邊低眸看著她,「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自找的。」
是他不願意放手,所以才導致和孟曼的關係急劇僵化。
聶南深看了一眼床頭溫度已經降下來的熱水,探手將其拿過遞到她麵前,不溫不火的道,「反正我媽遲早得接受這個現實,早一點或晚一點,沒什麼區彆。」
女人纖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低眸看向杯中的清水,緋唇緩緩抿起。
哪怕到現在這一步,他也還是一意孤行麼。
言晏閉了閉眼,將心底翻湧的情緒狠狠壓下,最後將那杯水接過,大口大口的逼著自己喝了下去。……
周末結束,直到周一身體恢複得差不多言晏就回到了片場。
她一個製片在項目開機後就沒有多少事情需要她親自去做,所以缺席幾天也沒多少人在意,就算在片場,也大多是呆在馮曄身邊觀看實時拍攝的效果。
休息的空隙,季洛正在和女主對著台詞,視線不經意一掃,就看到導演區後麵的傘棚下,渾身都透著一種優雅淡漠的女人正低頭認真的翻著劇本。
正值金秋,偶然一片泛黃的樹葉不知從哪兒恰巧飄到了她手裡的書頁上,女人先是微微一愣,旋即那張溫漠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點兒淺淺的笑意,眉目仿
佛都在那瞬間柔和了不少。
但也不過幾秒,她纖細的手指將其似隨意的夾到上一頁的紙張裡,繼續低頭認真的看著劇本,仿佛之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錯覺。
季洛突然想起來,他在盧森堡再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
那時候他還隻是個剛入行的新人,一次在國外跑通告的時候不小心出了意外,左腿輕微骨折,就去了通告附近的醫院。
他也不知道怎麼的,能在隻是經過病房時的隨意一撇,就一眼認出了她——那個在兩年前就被媒體爆料出死在車禍現場的女人。
明明她當時隻是靜靜的躺在病房裡,渾身插滿了醫療器械的管子,麵容枯瘦蒼白沒有半點生氣,和映像中美麗溫婉的那張臉沒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明明,他們之前也不過隻見了兩次麵。
而那些窗外飄零的樹葉,更像是在應證那個時候的她生命的流逝。
忽然,被涼風吹著的臉蛋一熱。
言晏愣了下,扭頭就看到被遞到麵前溫熱的奶茶杯,和頭頂淡淡的男聲,「身體怎麼樣?」
她抬起頭,看到是季洛,這才接過來淡淡的笑,「好得差不多了。」
「怎麼不多休息幾天?」
杯蓋插了吸管,言晏喝了一口,沒有加糖的淡飲,沒什麼太大的味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順便看看拍攝過程中劇本還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然後季洛就沒說話了。
前方還在布置燈光走位,言晏將杯子放到一側,忽然道,「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想了想,聶南深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是我沒考慮周到,確實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季洛皺起眉,下意識道,「聶南深威脅你了?」
「沒有。」
聶南深說的那番話確實算不上威脅,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一個公眾人物,但凡出了一點問題都可能讓他這麼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她自己可以沒有顧慮的去做任何事,但季洛不一樣。
男人看了她兩秒,清俊的臉龐忽然露出一抹了然的笑,「那就是擔心聶南深對我做什麼?」
言晏目視著前方,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說實話,我其實也沒有太大所謂,」季洛無所謂的攤了攤手,輕笑的時候偶爾會露出左邊那顆小虎牙,「相反,我覺得要是聶南深真的打算對我下手,也未嘗不是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