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高府這邊這幾日卻被鬨得雞犬不寧。
民間都在傳,淮陽縣主是被高求高老爺氣死的,就連皇帝都派了大理寺卿方園親自來探查。
高求驚惶不已,害怕真被人查出什麼端倪,於是在親自確認淮陽縣主沒氣以後,便著急忙慌,敷衍潦草給淮陽縣主裝棺。
做賊心虛,高求花重金請了法術高明的道士來祭奠淮陽縣主。
可奇怪的是,每每到了夜間,他都做了噩夢,夢到了淮陽縣主朝著他來索命。
深夜,高求滿頭大汗,從噩夢中驚醒,聽著外麵道士念經驅鬼超度,心裡稍微安定下來,可轉眼躺下,門外的窗戶卻被悄無聲息打開。
高求壯著膽子,叫丫鬟小廝去關窗,卻無人應答。
外麵陰風陣陣,吹著窗戶咋咋作響,白幡飄動,狀似人影,從外麵飄過。
忽而,淮陽縣主淒苦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高求,你為何要害我?我與你做了幾十年的夫妻,從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竟然狼心狗肺,下毒害我!我好慘啊,死不瞑目啊!我好冤啊,閻王讓我頭七帶你走啊!”
高求被這尖銳淒慘的聲音叫破了耳膜,跌跌撞撞,腳步虛浮,跑到窗邊,一把推開,隻見寒風呼呼,冰冷刺骨,白色的經幡在空中飛揚,形如鬼魅。
“淮陽!你出來!我沒有害你!你怎可忍心誣陷於我!”
高求撕心裂肺的吼聲在黑夜裡回蕩。
一夜如此,第二夜如此,攪得高求沒有安寧,魂不守舍。
他將此事告訴道長,詢問道長解決辦法,道長說是家裡陰氣太重,淮陽縣主怨氣太重,等頭七過了,自然就好了。
高求夜間還是心神不寧,睡不著覺。
因此,他大著膽子,將自己在外麵的外室和私生子帶回高府。
本以為會有所改善,沒想到,嬌美的外室被淮陽的鬼魂嚇得神經衰弱,雙腿打顫,不能與他住在一起。
為了安撫她,便將她重新安置在一處後院。
日日夜夜,高求被折磨得臉色慘白,睡不好吃不好,隻盼著淮陽的頭七趕快過去。
淮陽頭七這日,高府來了很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和世家大族。
高求原本是要強撐著身體來打招呼交際的,走到一半時卻發現自己那個孽子高子仁鬼鬼祟祟摸到了他外室那裡。
平日裡在自己懷裡的美嬌娘此刻卻被孽子高子仁抱在懷裡,兩人纏綿悱惻,竟然在這幾日背著他勾搭上了。
高求勃然大怒,臉都漲成了豬肝色,衝上去打這兩個不要臉的賤男賤女,卻被兩人合力推倒在地,直到外麵有小廝聽到動靜進來幫忙。
高求讓人把高子仁綁起來,拳打腳踢一頓後關進了柴房。
本想處置外室,這個背著他勾引自己兒子的賤女人,可那美嬌娘抱著她哭哭啼啼,一哭二鬨三上吊,說她都是被迫的,於是高求便心軟了,讓美嬌娘好生安分些,淮陽縣主的喪事處理完以後,便讓她做高府的主母,自己的妻子。
與外室黏糊一陣後,高求終於整理了一下,出去待客。
所以蕭鳳寧一眼看見的便是高求那狼狽的,鼻青眼腫的模樣。
梅香不屑地看了一眼高求,眼裡都是惡心,找了個機會便尋到蕭鳳寧跟前,“小姐,戌時快到了,奴婢引你去休息?”
蕭鳳寧給蕭成謹說自己累了,想休息,蕭成謹隻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蕭鳳寧便跟著梅香去了一個閣樓的二樓休息。
一進門,蕭鳳寧便看見榻上坐著一個全身都裹著白布,隻露出兩雙眼睛的女人,一動不動,僵直地坐在榻上。
見蕭鳳寧靠近,那雙眼珠子動了動,紅色的血絲繞著轉動的黑眸,竟然真的有些鬼魅和陰森。
“你來了。”眼珠子不動,安靜地看著蕭鳳寧。
蕭鳳寧安然坐下,輕聲道:“我來了,見縣主這般,想必已經是胸有成竹。”
淮陽縣主依舊除了一雙眼睛,僵直得一動不動,聲音有些嘶啞,似乎是被凍著了。
“深夜,我日日在高求房間外麵遊蕩,如孤魂野鬼一般叫冤啼哭,見他心虛害怕,被嚇得臉色煞白,膽戰心驚,我心裡真是莫名的暢快。要是我真死了,化作厲鬼,不進輪回,下地獄,我也要將他碎屍萬段!”
梅香貼心地給蕭鳳寧和淮陽縣主送來了兩杯熱茶。
冬日晝短夜長,天比往日黑得早。
高府為淮陽縣主設的靈堂兩側高高的白色的燈籠搖晃,正正方方的“奠”字隨著燈籠滾動,再加上白色的幡布飄動的影響,那“奠”字竟然有一種龍飛鳳舞的潦草之感。
高求穿著一身白色的喪服跪在一旁,靈堂中央置放著淮陽縣主的棺木。
來吊唁的人分居另外一側。
高求傷心地流著淚,眼睛似乎也哭紅了。
他抬目看向淮陽的棺木,心裡癡癡地笑,終於擺脫這木訥無趣,自許清高的女人了,以後高府是他的,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再也輪不到這個破女人在他府裡作威作福了。
這般想著,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點憨笑,引得眾人側目,尤其是大理寺卿方園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高求心道不好,趕緊又擠出兩滴鱷魚的眼淚,隻是再抬頭時,卻見那棺木竟然微微動了一下,麵對他的那一麵竟然開了一條小縫。
冷風漱漱吹來,高求身體有些僵直,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時,那條縫還在,他似乎還能看見淮陽躺在狹窄逼仄的棺材裡,忽而睜開眼睛瞪他!
這麼一想,高求忍不住哆嗦起來,他朝著正在做法的道士投去救命的目光。
道士身邊的道童發現他的異樣,快步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聲道:“高老爺彆擔心,我師父說了,頭七這天,死人都是要回魂的,他會讓淮陽縣主的魂魄安心離去!”
高求顫顫巍巍,心有餘悸地點了一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