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暗罵一聲,這林禽再向那執法堂的藍衣都事一禮,拜托道:
“那黎卿做事向來無畏,還請藍洋師兄將其鬥狠之言呈上院首,須得……好生規訓一二。”
此刻他已經不再執著於那林如虎受了何等委屈了,他隻怕那林蛟、林如虎二兄弟把這事態鬨到收不住的地步。
再度謝過這位出身紫府高門的藍師兄,林禽急匆匆地告退出去。
這一下,卻是讓這執法堂中的幾名道徒看樂了。
“師兄,那林蛟似乎還在堂外堵著呢?”有一名練氣中品的藍衣道徒近前來,輕聲提醒道。
那林蛟入道十餘年,拜入內院-敕伐院,年前邁入練氣上品,手下豢養了三十六方山魈道兵,也算是個人物。
卻不知師兄到底要不要賣他這個麵子?
“哦?”
藍洋還未料到這般小事都能把那林蛟惹出來,看來那林家門戶雖是破落,還算是弟友兄恭?
“看著他點,他若在我執法堂前動手,麵上可不好看!”
這事件依始,說來說去,不就是那林如虎自持家門看不起同屆的諸多道童徒役麼?橫行慣了的蠢人,撞到那黎卿手上,自然是受了落不得好。
真是不怕聰明之士生歹心,就怕蠢人辦蠢事……
“可,那黎卿的懺悔錄該怎麼寫?”
便是剛剛那番言論,那能叫懺悔?那是**裸的威脅!
可真該如何“潤色”,呈到外院院首麵前,他們不敢擅自做主,隻得這師兄發話了。
“怎麼寫?當然是……不寫。”
“這般人物,觀裡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以為什麼人都能在我執法堂上賺麵子?”
底線不能賤賣,賣多了,也就……不值錢了!
小小的林家,他出不起那個價錢,那執法堂何必為他等做行走?平白壞了自家的名聲。
“你若是門開多了,讓後麵的師弟們怎麼做?小子,好好想想吧。”
藍洋輕叱一聲,卻是給了這師弟一計白眼,讓他好生摸索一下,何為分寸。
言語間,藍洋更是對那區區林家不屑一顧,轉身就將那林禽的拜托""忘""得一乾二淨了……
這邊黎卿出得執法堂。
掌著紙燈籠,踏上那幽暗的青石小道。
下一刻。
便在那叢叢樹影交織之處,突有數道龐大的黑影擋在山石拐角之前,樹影幽幽,隻隱隱得見那身影似是熊羆一般高大。
曆數而去,一、二、三……卻是足足有四尊。
黎卿那抬起的右腳剛剛落下,立時便從那四道黑影身上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
殺機,寒意!
隻提修將紙燈籠往上抬高數寸,似是想要借助那冷白燭光看清對麵四道黑影究竟是什麼東西。
下一瞬。
血光一閃。
那四道並列擋在山間小道前的黑影中,便有一道身形,悍然的一分為二,似是有漿液潑灑,而後便是一前一後的摔落在地上,血腥味迅速地彌漫了開來。
“嘻嘻!”
詭異的笑聲自幽暗中響起,兩道紅綾在夜色中驚鴻一現,抬眸望去,竟有一位素白霓裳的曼妙仕女半飄在空中。
然,唯有那水袖上的鮮血滴落,似是訴說者它的恐怖與離奇。
此獠,非人也!
這紙人剛現,抬袖便撕碎了一尊怪物。
那剩下的幾尊巨怪也並非是無智之物,著那腥血一激,赫然就瘋吼了起來,三道黑影卷起滾滾陰風,似是虎熊飛撲一般,悍然撲向那道仕女紙靈。
“哦?原來是老魈……麼?”
黎卿起來提起紙燈,借著那餘光望之其身形,心中頓時了然。
這山魈又號山鬼、山精。人麵反踵,黑瘦如猴,麵目猙獰可憎,頸下綠絨叢生,常存於群山,脅邊遠村寨邪祭,又好淫人妻女。
惡名昭著!
可山魈,又是西南之地,許多道人術士常豢使的“道兵”。
隻似這般壯若熊羆的山魈,絕計不是自然生成,隻能是某位的道兵、豢靈了。
那三頭山魈撲向紙靈,獠牙綻露,凶相衝天,縱身一躍數丈,但仍是齊齊撲了個空。
紙靈仕女雙袖一卷,倏忽間便飄搖而起,升至空中,那三隻頑精蠢獸更是觸之不及,墜回到地上,齜牙咧嘴。
然這三尊山精正是邪怒升起,正欲狠狠地撕碎那仕女之時,卻是受了什麼影響一般,麵色掙紮,齊齊轉過頭來,殘忍的目光又投向那道路儘頭的提燈少道。
可還未等到這老魈嘶吼。
砰砰砰……
緊接著便是連著三道顱骨爆裂之音,那三隻老魈一一倒在青石小道之中,猙獰的腦袋上赫然已經各開了一個大洞!
那大怪頭顱似是被什麼重物擊穿了一樣,紅白之物飛濺一地,場麵尤為血腥。
“這?”
後方燈火通明的執法堂頂,在那至高的峰頂塔樓之上,數道身影正齊肩俯視著下方。
再望去,唯見那從始至終雙腳都還未動過的掌燈少道,此刻正翹指挑起一根花紋繁複的三寸黑釘,真炁衝刷之間,麵無表情地甩動著其上沾染的血沫。
兩招,儘屠四尊山魈道兵!
這般殺伐,好生的決絕。
“這黎卿有些了不得啊,抬手便是上品的紙道豢靈,奇怪的飛釘法器……”
“他不過一名下品道徒,哪來的這個家底?”
兩尊這般成色的法器,怕是內院藍衣銜的中品道徒也湊不齊吧!
“誰知道呢?”
“不過,你得知道他叫鬼郎-黎卿”
“外務堂下中品道徒的記錄以他為榜首。一次上品山君任務、一次上品吊死鬼鬼禍、十八次中品任務、三十七道下品委托……這般的任務完成數,便是你們幾個加起來也不及他。”
藍洋搖頭輕笑,將那外務堂中的情報了如指掌,卻是驚得幾人再無了言語。
是啊,那可是鬼郎-黎卿,是連厲鬼見了都繞道走的鬼郎君啊!
這家夥,可沒少賺鬼禍委托的任務。
幾人驚歎數息,再向那遠處的幽暗中望去。
隻見那四頭老魈瞬斃之後,背後之人再未有任何的動作,唯有那燈籠冷光緩緩臨近,黎卿指尖掐決,引血咒一起,那四頭山魈的心頭精血儘為所取。
卻是半點也不浪費。
緊接著便是火光一跳,那四五團山魈殘軀上豁然升起了碧焰磷火,眨眼間便形消骨融,不過十數息就隻剩下一團燃著赤焰的焦泥。
那少道提著紙燈籠,駐足原地,那仕女緩緩落在其身側,卻是一尊與真人近似的紙人。
似是等待了許久,直到那數團篝火都要徹地燃儘,黯淡了下去。
幕後之人試探之後卻再也不敢動手。
“嗬……不繼續麼。”
“那就下次再見了……林師兄!”
黎卿唇齒微腆,閃過一絲蔑視,衣袖橫招而過。便見一尊白紙陰轎似是從虛妄的山林間突兀現出,往黎卿所立之處撞來。
隻聞鈴鐺蕩響,漫天方孔圓紙死散飄搖,那白紙陰轎丈餘大小,四角慘梁,紙幡垂旒,銅鈴掛搖,轎中似是常點了一枚蒼白的紙燈,詭異至極。
紙轎陰風現,喪紙飛絮舞,又伴隨著紙靈的嘻嘻妙語。
下一瞬,那紙轎與那掌燈青衣一撞,隻見陰風盤旋,白紙漫天,似是落葉瓢潑,揮灑之後,那提燈的道人與那白紙橋再也消失不見。
連那練氣上品、造就了護體罡氣的藍洋開法眼,逡巡四方山石叢林,都再察覺不到絲毫的痕跡。
“好詭異的手段!”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法術,好生玄奇。”
不過,林蛟,終歸還是不敢過分嗎?
算他還有些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