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連夜瓢潑。
得馬三太爺夢中托告,各鄉的鄉民們乖乖地蹲守在棚戶區中,屏氣凝息,絲毫不敢冒頭。
可近十萬鄉民,那馬氏祖君三太爺真有那麼大的法力就能護得住所有人?
顯然沒有。
嗒嗒嗒嗒……
隻在東鄉最南部的棚戶區外,連串的踏水聲響起,這裡離馬氏宗祠最遠,也是人口最多的一個棚戶區。
千百戶鄉民擠在一處,嘈雜不堪,那山陽馬氏再是地方大族,也未必能麵麵俱到。
所謂的聚鄉而保,稍有疏漏便是呼眾而亡!
此刻,已經有詭異的身影在淋漓夜雨中窺視著此方了。
馬氏的一位巫覡,還未來得及請祖先三太爺上身,便被那突然出現的身影按倒在地,緊接著,一張又一張的人皮撲擁而上,隻待片刻,便見到有血水混著雨水開始流出。
南部那披著蓑衣、頂著陰雨巡視各部的馬氏守衛,此刻已經化作一具具血屍,淋著陰雨,染紅了一地。
若是讓那鬼患肆虐起來,彆說是一位夜遊鬼神,便是日遊境鬼神都不敢打上包票就一定能處理的乾淨!
守衛慘叫聲很快便被雨聲所覆蓋,那數十道蒼白的影子,踏著雨水入侵了棚戶區。
便在此時。
那棚戶區的陰影中猛然探出一雙紫青鬼手,那雙手詭異的拉長數丈,將那最前方的幾頭人皮猖撕成兩半。
兩道全身素白的身影緩緩出現,從那昏暗的一角走出,攔在那棚戶前。
那麵是紙猖形顯,蓬下無麵,甲下無骨,鬼手淤詛護鄉眾;這邊有人皮猖鬼,拔皮肆虐,蒼白蘸雨,群擁而上欲噬人。
在那夜雨的背景聲中,兩路邪猖狹道相逢,以殺止殺,以邪治邪。
東鄉之內,群猖對壘之際,雨夜的外圍,又是一道煙火氣起。
道徒餘文雙頰鼓起,一炁橫吹臟腑五氣,滾滾黑煙誕出明火,大火瓢潑數十丈,將那視野所及內的人皮鬼祟瞬間燒滅。
臨淵外院火法,五臟灶火神氣,自是威力不凡!
還未入得那東鄉,他等便已經能感知到那陰雨中開始碰撞的恐怖氣息了。
黎卿東望了一眼,提起那盞燈籠,快步進得那片陰雲中,一進入那濛濛陰雨,那天空中原本的淅瀝陰雨,還未靠近他便詭異的消失了,這卻是有些奇異。
“這不是雨,是陰氣!”
“這陰**霧,是陰氣所化作的鬼蜮。”
他身負冥府的玄陰氣,對陰氣最是敏感,稍稍一接觸便分辨了出來。
招呼著後方的朱虯與餘文跟上,黎卿快步朝著那片壓抑的陰雲中靠近……
東鄉各處有人皮鬼猖肆虐,山陽的那幾位天南道徒又遲遲不現身。
馬三太爺愈發煩躁,又一位侍奉它的巫祝死了,這是今天的第三位了!
每一名巫覡都是堪比術士道徒的人物啊,這是山陽馬氏的根,一日之間,連損三人,簡直是讓他肉疼。
但更讓他苦惱的是,他現在完全可以確定,那是一頭有著鬼蜮的剝皮鬼。
這個畜生怕是盯上了整個東鄉。
那馬三太爺怎能如它所願。
真就當他這個馬家三祖是頭死鬼了?
馬三官帽一甩,下一瞬直接化身作一頭十尺高的青麵死鬼,官袍覆身,麵如青靛,渾身帶著濃重的死灰之色。
這青皮死鬼本相一開,衰敗之氣頓時蕩漾身周,隻見他陰氣一蕩,當即夜遊隱遁,撕開夜色便往那片連綿的陰雨中闖了進去。
踏著陰雨而來的人皮鬼猖,還未近得那鬥拱簷高、層層疊疊的綿延宅邸,突聞一道怒極的冷哼。
【呲喇】一聲,蒼白的人皮碎屑橫飛開來,那十數頭人皮猖隻在一個照麵就被這含怒的青皮老鬼撕成碎片!
那老鬼十指如鉤,指縫間尚殘留著人皮碎屑,虎目微儀,環顧著四向的鬼猖,真似是羅刹臨世。
然那雨中鬼猖,卻是絲毫不懼,見這馬氏老鬼現身,卻是愈聚愈多,一張張人皮自那陰雨鬼蜮下幽幽升起,渾濁麻木的視線齊齊掛在這青皮老鬼身上。
隨著那陰霾臨落,雨霧中更是有道道渾圓物體緩緩飄來,那是一顆顆人皮頭顱,及他等視線瞥來,陰冷的惡意霎時間便襲上這位馬家祖靈的心頭。
“好個畜生!”
那剝皮鬼竟將他都視作獵物了?
“本官早就該將你這剝皮取首的畜生祭作鬼牲的。”
馬三祖靈麵色難看,十指擰作拳頭,冷聲道。
天空中的陰雲似乎越來越低,那烏青陰霾已經彌漫到了這片龐大的宗宅建築上,陰雨水霧潮濕的令人生惡,天光愈發暗淡,五丈之外的一切建築都開始從視野中消失,仿佛整片天地都化作了無底的深淵。
道道人皮似是受這陰雨霾霧填充,猛然鼓蕩起身形,一頭、兩頭……成百上千頭的人皮鬼猖聚集起來,天地之間儘是那蒼白的身影!
其中有幾張熟悉的人皮,似是外貌都已經與生人無異,鬼眸泛白,混雜在那連綿的鬼猖之間,已經將要化作真正的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