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骨道的二長老三罪同立,與黎卿有何乾係?”
從始至終,柳黃州的諸紫府應當是第一時間見證那鬼道人出手的,又怎能容他在這信口雌黃?
白骨道主偷偷瞥了那閉目養神的尊魂老祖一眼後,亦是無奈,隻得暗歎一氣,狠下心來,繼續強辯。
“可那鬼道人終歸是死了,死在了鬼母的手上,不是麼?”
“顯然在這鬥法之中,這位黎小友身後的厲鬼,更勝一籌!”
“你也說了鬼道人開啟法域圍城,但他未曾對百姓動手吧?或許就是因為他鬥法落了下風,才未能製得住那厲鬼,釀成如此大禍……”
真不愧是白骨道主啊!
能當上一道道主的人物,光這口頭上的工夫,還真差點就讓他把那鬼道人都給說活了。
此時,那場中一言未發的青年卻是輕笑著發言。
“倒也不必爭了,刺史大人按南國律來便可。”
黎卿懶得與那白骨道多做爭執,南國律他還不懂麼,抬眸望向那位老刺史,卻是隻待那老刺史直接判處。
餘者,皆是無所謂。
今後他若是修行有成,加倍奉還的報複回白骨道便是了;
他若是中途隕落夭折了,那這個虧也命中注定合該他吃下!
“哦?你倒是看得開。”
那魏刺史見這青年如此豁然,倒是眼前一亮。
真是個好苗子,好心性,若是留在紅豆學宮精修詩書禮樂,恐怕將來也是一方國士。
可惜了,可惜了!
既惜這般少年不能為南國所用,又惜這樣的好苗子染上了如此鬼祟……
“也是,諸位倒是枉修了這麼多年道,在南國這三分地上犯了事,該擔的責,你就躲不了。”
那魏刺史饒有深意的打量了三位陰神一眼,輕笑道。
下一刻,這位官服老叟眸光瞬間就變得無比的銳利,掌心官印一拍,無形的壓力瞬間鎮在眾修心頭。
“白骨道二長老,跨府逾矩,先圍城,再行凶,以致柳黃州丁口萬八千餘人皆隕。”
“修行之士,皆有鐵律,凡俗行凶,當斬,屠城者當殺,夷滅三族,所屬宗門,一丁一口計賠萬銖……”
“鬼道人已死,那白骨道當如何,不必本官多言了吧?”
南國人丁曆來都不算太旺,雖說時常也有遊方修士做出些天怒人怨的慘案來,但那都是暗地裡乾的。
眾目睽睽之下,那白骨道的鬼道人還是第一個敢這般做的!
這卻是讓白骨觀的兩位陰神祖師麵色難看了起來。
“老大人,南國律是這樣寫,可實際上也沒得這般算的啊,昔年六靈山的金翅大鵬脫困,日日食人,百日才重新拘回,也未曾這般算啊!”
那原本一臉凶相的尊魂老祖直接被這個數字驚呆了,連忙拉下臉來告饒。
將近兩億道銖,怕是得將他們白骨道府庫搬空,滿門的法器都全抵了,才堪堪能夠的上這個數字啊。
在那之後,他堂堂白骨道還拿什麼活?那嶺南鐘氏還不把他們趕到海上去,靠叉魚過活了?
“魏大人,您看這樣可好?妾身聽聞那柳黃州西城,諸多百姓扭曲慘死,直至入葬之時,仍舊雙目圓瞪,死不瞑目。”
“我白骨陰府可拘來兩畝陰土,在那柳黃州西開一座陰祠,再遣四名夜遊鬼神,聽從州府傳喚,日夜禳祈……”
“這樣可好?”
這白骨夫人顯然更有魄力!
她那陰府至今也不過五畝不到,如今直接分割一半入那柳黃州做陰祠,相當於將她兩百載苦修毀於一旦。
兩畝的陰祠,驅策四名夜遊鬼神禳祈,若是那鬼神足夠老實,禳祈到位,陰祠亦有足夠的香火。
理論上,隻需一個甲子,這萬餘死者皆能在那陰祠中重聚陰靈。
當然,這也隻是理論上!
可不管怎麼說,這座陰祠可是大功績,於活人看得見,於死人也是實打實的能享陰壽了。
“可!”
“一座陰府加一億道銖,那道銖老夫會上報南都國子,這座陰府白骨道須得好生處理。”
魏刺史微微頷首,應允了這道交易。
白骨夫人乃是鬼神,壽命遠超修士,兩畝陰土而已,她有足夠多的時間重擴,談不上傷筋動骨。
不過她也並非平白的吃虧做好事,她要借此機會執掌白骨道的那座古寶-往生轎!
尊魂老祖此刻也是沒得選擇了,自己從哪裡再湊八千萬道銖?亦或者將那尊古寶的掌控權讓出來?
大概率他也隻能如此讓步了,畢竟往生轎並不適合他用……
白骨道中的博弈不為外人所知,此刻,魏刺史卻又是將目光投向了黎卿。
“你在南國律上確實並無過錯,若是按前朝的鳳朝鬼神律,甚至白骨道還需得讓他們的道主當場給你再抵一命!”
這般話語,當即便驚得那白骨道主-趙元衣眉頭一跳。
不是,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魏刺史輕捋著蒼苒,話鋒又是一轉。
“但南國終究不是那以六天鬼神為尊的鳳朝,在這裡人命遠比鬼神地位要重要。”
“黎卿,你也是紅豆學宮出身,寒窗七載,你自己懂得何為禮,何為義,何為德,何為士!”
“去西莽吧!伴著天都百姓的兒郎子弟們,將那時刻威脅著天都大地的屍窟處理了……”
隨著那宣判的結束!
黎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得那座大殿的,隻是待他離遠了那座大殿,再回過頭來一看。
麵前是兩條分岔路,一條通往臨淵仙頂,那是堂而皇之的仙道,是正宗的古道統;
另一條通向山下水鬼遍布的淵河,那是形單影隻,詭譎無依的鬼道。
黎卿沒有多想,轉身就朝著第三條道去,那是他暫時的洞府,“燭”還在等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