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今後,就算是不對他特彆的尊敬。
但在一定程度上,還是要參考他的意見的。
李善長這人,算是半個文人。
哪怕在元朝時參與參加科考的落了榜。
可也算是個文人了。
隻要是文人,那麼在很多事情上,他做事就會左右衡量。
不會不過腦子。
在很多方麵,就算是真的準備下手了,也會留有餘地,鬥而不破……
當然,這是好聽的。
說不好聽的,那就是這些文人,本質上而言,大多都帶有妥協性。
是軟蛋!
不會腦子一熱,就乾出諸多的事情來。
要不怎麼有句話,叫做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淮西勳貴不同。
裡麵的很多人,都是大老粗。
考慮的沒有那麼多。
又是帶兵打仗,一路廝殺過來的人。
最是囂張跋扈,難管!
有些時候,做事情根本不去多想後果,腦子一熱就做了,這樣的人才最是難纏。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把李善長留著,還是挺有用的。
至少不會讓那麼多人走極端。
讓李善長替他們思考,要比讓他們那些人,自己動腦子思考來的更好。
這個時候,李善長其實已經變成了,咱們這邊加在淮西不少武將身上的一道繩索。
能夠通過他,約束住一部分人,不讓他們走上極端。
手中權勢過大的李善長不好,死掉的李善長,也不是好李善長。
如同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的李善長,才是最好的。
而且,胡惟庸這家夥通過了這次的事,也一下子獲得了很多的好處。
今後肯定是要起勢。
留著李善長,就能夠給他形成一個不小的障礙。
不至於讓李善長這留下的諸多力量全部,都到他那邊去。
咱們這邊,此時要是一股腦把李善長也給解決了。
那對於胡惟庸而言,就太便宜他了!
對於咱們而言,也並不太美妙。
等於說是咱們這邊動手,處置了李善長這個張狂之人後,馬上就又動手親自扶起了一個‘李善長’。
甚至於要比李善長更為膽大包天,肆意妄為。
這事兒,不是太好。
還是先將他給留下吧。
等到他該死的時候了,再讓他去死也不遲!
左右不過是一個被拔了牙的老虎而已!”
朱元璋緩緩的說出了,他對於李善長的考量。
一般而言,朱元璋是不太喜歡,這樣長篇大論,與人說事的。
不過那要分對誰。
對太子朱標這個好大兒,那在不少的事情上,朱元璋都想要給自己家標兒,仔細的說一說。
結合著實際的情況,把該有的道理,講給自己標兒聽。
在培養朱標這件事情上,朱元璋向來都是不遺餘力的。
把一些應該懂的道理,掰開揉碎了講給自己的標兒聽。
對於朱標,朱元璋從不藏私。
聽到自己父皇,說出來的這一番話後,朱標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他能夠理解,父皇為什麼會這麼做。
事實也正是如同父皇所說的那樣。
當了皇帝,有很多事情都不能隨心所欲。
尤其是在大事上,需要的權衡一點兒都不能少。
治理國家,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而事實情況,也確實如同自己父皇所說的那樣,一個半死不活的李善長。
要比死了的李善長更好。
至於說自己父皇,之前所說的準備讓胡惟庸越來越囂張跋扈。
然後再動手把胡惟庸,連同丞相製度,一起給滅掉的打算,和父皇此時留著李善長,讓其保持一定的實力,不讓胡惟庸將李善長的所有勢力都給吃下,有沒有矛盾?
這事情在太子朱標看來,其實並沒有什麼矛盾。
讓胡惟庸越來越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並不等同於,讓其力量無限製的發展。
最好的狀態,是既讓胡惟庸在今後,囂張跋扈,做出一些過於張狂的事情。
同時還能保證,在胡惟庸做出這些事情之後,父皇這邊,還能夠反手就將其給滅了。
不鬨出太大的亂子來。
這才是最正確的道路。
也是父皇有意看著胡惟庸做大,但同時又要不時的敲打一下。
不給他徹底做大的原因之所在。
有些不少事兒,朱標都是能看明白的。
父子二人,在這裡談論了一些事情後。
就已經到了中午。
朱元璋從邊上的盒子裡拿出了兩個盒子。
將之打開,露出了月餅。
“來,標兒,一起吃點吧。”
朱元璋對朱標出聲招呼。
朱標倒也沒客氣,拿起來一塊兒坐在這裡吃。
這月餅,正是梅殷和寧國公主他們,親手做出來,八月十五送來的。
“父皇,二妹夫的手藝真可以。
看這月餅,做的多精美!
關鍵是不僅好看,它還好吃!”
朱標一邊吃,一邊出聲稱讚。
對於梅殷所做的月餅,是讚不絕口。
哪怕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吃了,可這個時候吃起來,還是覺得味道特彆的好。
比皇宮之內,最善長做月餅的徐興祖做的,都不知道要好吃到好哪裡去。
朱元璋咬了一口月餅,並將落在手裡麵的月餅渣子,也一並送到口中,用力的嚼著。
聽到了朱標的誇讚後,忍不住哼了一聲道“也就那樣,馬馬虎虎。
勉強能夠入口。
這混賬東西,一天天不務正業,有這時間,放到正事上多好?
整天瞎琢磨,能有啥大出息?”
聽到自己父皇這麼說,朱標再看看自己那三口兩口,就已經吃下了一個二妹夫送來的月餅,又拿起一個接著吃,根本停不下來的父皇。
忍不住暗自笑笑。
自己父皇,這還當真是典型的口是心非。
說的倒是挺好,嘴是比誰都硬,可是吃起月餅來,卻吃的比誰都多,都快。
不過對於這些,朱標也早就已經習慣了。
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在這上麵和自己父皇進行多爭論。
那自然是父皇那說啥就是啥……
……
李善長府上,李善長此時已經是悠悠轉醒。
但整個人和之前相比,卻是一下子蒼老了很多。
像是精氣神都被一下子給抽走了一樣。
前來傳旨的人已經離去。
他也已經知道了,朱元璋對他的懲罰。
罰俸三年。
說真的,對於李善長而言,罰俸三年,那真的不算什麼太大的懲罰。
他李善長早就不靠俸祿過日子。
隻靠俸祿過日子的話,早就餓死了。
但是,這罰俸的意味卻不一樣……
“爹,這次的事兒,上位那邊終究還是手下留情,沒有真的下死手。”
李善長的兒子李琪望著李善長出聲說道。
聲音裡,多少有些長鬆一口氣的感覺。
他是真的擔心,殺瘋了的朱元璋,會如同對待那些官員們那般,不管不顧把自己家也給滅了。
為此還擔心了很久。
現在,最終的結果出現,他那提起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來自於上位的處罰,遠比他所想的要輕。
不過,提起的心放下來之後,又變得理所當然了起來。
就說嘛,憑借著自己爹的身份地位,還有能量。
就算是朱元璋,也不敢真打對自己家下死手。
李善長聽了自己家兒子的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又將目光給收了回來。
相對於自己兒子樂觀,他的心情卻一點兒都不美妙。
並沒有因此而有什麼欣喜。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朱元璋不可能會對自己下死手。
他知道,活著的自己,要比死了自己更有用。
這天下,朱元璋還要靠自己。
但不可否認的是,經曆了今天這一次的事情後,自己也還真的是要歸鄉了。
多年積攢的家底,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的,就損失了七七八八,所剩無幾……
自己今後,真的要成為鄉野之人了……
這對於野心勃勃,且幾十年下來,早就已經習慣了大權在握的他而言。
真的不是一個讓人覺得多美妙的事兒。
看看自己兒子的樣子,他原本還想與他說些話。
此時,卻也懶得說了。
自己兒子的境界,和自己比起來還差得遠。
眼光上麵也一樣是如此啊。
這個時候的李善長,隻覺得滿心酸楚。
頗有種美人遲暮,英雄白頭之感。
躺在這裡了一陣後,忍不住潸然淚下……
李琪見此,慌的手忙腳亂,忙安慰自己的爹,並給自己爹擦淚。
……
居然隻是罰俸三年?
會用在得知了,朱元璋那邊關於李善長的處罰之後,胡惟庸手敲著桌案,輕輕的開了口。
這哪裡是罰俸三年?
朱元璋是明擺著,衝著自己來的啊!
為的就是,不想讓自己徹底得的把李善長的東西,全部都給接手了。
這家夥,倒是陰險!
原本的時候,胡惟庸對於自己憑借著這次的機會,徹底取代李善長,還是挺有期待的。
結果哪能想到,最終卻等來了這個。
不過,雖然有些意外。
但真的說起來的話,卻也沒有那麼多的意外。
做出這樣的安排來,才更符合朱元璋的性格。
如此坐在這裡沉默了半晌,胡惟庸臉上忽然露出笑容來。
自己已經一步步的走到了現在,朱元璋真的以為,隻憑這樣的手段,就能把自己給壓製下去嗎?
對於自己的手段,胡惟庸還是很有信心的。
自己能夠一步步走到今天,當了宰相不說,還把屬於自己宰相真正的權力,從李善長手裡給拿了過來。
彆的不說,隻是這些,就足可以表明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強。
在這樣的情況下,朱元璋異想天開的想要通過這樣的手段,就想摁下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的。
李善長不過是一條沒了牙的老狗罷了。
差自己差遠了。
隻要讓自己起了勢,再想讓自己落下來,根本不可能!
今後,整個大明,隻要自己人還在,就絕對沒有任何人,能夠取代自己丞相的位置。
對此,胡惟庸還是很有信心的……
……
居然隻是罰俸三年?
在京師等不少的地方,有不少的人,在得知了朱元璋那邊,關於李善長的懲罰之後。
都是不由的為之愣了愣。
顯然都被這樣一個,不曾想到的結果,給弄得有些震驚了。
在意外之後,也有不少原本還想著,是不是要趁機和李善長斷絕了關係,免的牽扯到自己頭上的人,心思發生了轉變。
覺得這李善長還是可以的。
並沒有徹底的倒台。
彆管怎麼說,都是洪武朝的老人手。
是堂堂韓國公。
今後,繼續跟著李善長,還是有好處的。
不說如同之前那般忠心耿耿,李善長說什麼就聽什麼。
但至少也要保持一定的聯係。
不能徹底的把李善長給拋掉。
可以說,這些人的反應,全在朱元璋在此之前的預料之中……
……
兩天之後,李善長向朱元璋辭行,返回老家去。
“哎呀,韓國公,多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吧。
好不容易來趟京師,這咋說走就走了?”
朱元璋望著李善長出聲挽留。
瘦削下來了很多的李善長,搖頭道“老臣等到陛下過壽時再來。
人老了,就總是想要在家裡呆著。
要不人總是說,落葉歸根呢。
之前年輕時,還不覺得,現在上了歲數,離開一段時間,就開始想家了……”
李善長在說這話時,心裡滿滿的都是苦澀。
其實相對回老家而言,他更想要的是權力,是把中都城給修建起來。
可是現在,這些都落了空。
成王敗寇。
和這個時候滿麵笑容的朱元璋比起來,李善長的心情,彆提有多難受。
朱元璋可不是一個多大度的人,之前李善長的囂張跋扈,可是讓他忍受夠了。
這個時候遇到機會了,自然要找補回來。
又給在這裡,‘誠心實意’的給李善長說了不少的話。
把李善長刺激的,想要再次吐血之後。
朱元璋這才笑嗬嗬的,同意了李善長的請辭,讓李善長回去好好的過日子。
看著李善長快被自己給氣到不行,離去的背影,朱元璋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的燦爛了。
很久都沒有消失。
讓這狗東西,在此之前那般的囂張跋扈!
還敢在老四的婚禮上,鬨那麼一出。
想要當眾坑梅殷那個混賬小子,現在老實了吧?
啊呸!
才不是因為梅殷!
是李善長這家夥自己找死,自己才會如此做……
……
京師,碼頭。
李善長準備乘船歸鄉。
岸邊來了一些送彆的人。
隻不過和李善長入京之時,那宏偉壯觀,許許多的人,都前來迎接的場麵比起來。
現在就要冷清的太多了。
很好的詮釋了,什麼叫做世態炎涼。
“恩相,您慢走!”
就在這時,有人出現,卻是乘著驢車的胡惟庸!
這樣的一幕,令的不少人都顯得有些意外。
是真沒有想到,胡惟庸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前來送彆。
李琪,以及其餘一些李家人,心裡麵都升起了一些感動了。
正所謂日久見人心,越是危難之時,越容易分辨出一個人的好壞。
胡惟庸能在此時過來送彆,那意味就更加的不一樣了。
“胡相,恭喜了。”
李善長望著胡惟庸,對其拱了拱手出聲道。
口中也不稱呼小胡了。
胡惟庸聞言,忙從驢車上跳下來。
躬身快步來到李善長身前“恩相,彆這麼說。
屬下可當不起您的這聲胡相。
在您跟前,我永遠都是小胡。
您永遠都是我的恩相!
沒有恩相的提拔,就永遠沒有我的今天。
恩相的再造之恩,我會銘記在心。”
胡惟庸話說的非常漂亮,也異常的誠懇。
深得左右逢源的真諦。
李善長原本還有不少的話想要說。
但這個時候,見到了胡惟庸的樣子,聽到他說了這些話後,卻是忽然一句話都不想再多言。
擺了擺手道“行,我記住了。
小胡你當了宰相後,可一定要好好乾。”
胡惟庸聞言,點頭應下……
片刻之後,李善長的船隻啟程。
胡惟庸站在那裡躬身相送。
看起來頗有離彆的傷感……
但胡惟庸心裡,卻已經是樂開了花……
……
武英殿內,朱元璋用力的伸了一個懶腰。
身上骨骼劈啪作響。
現在不少事情塵埃落定,也該到了自己放大招了,對付胡惟庸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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