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不度客,歲月不解愁。
已是人間四月。
北涼荒原。
一朵朵黃黃的野花壓住春末的尾巴靜悄悄地綻放,生長在貧瘠草原的野花堅韌而卑微地活著。
它們沒有玫瑰花的美豔,也沒有梅花那樣的高潔。
它們靜謐地長在萋萋青草,如同癡情的戀人,與百草同生共死,驚不起任何波瀾,縱有蜜蜂留痕,蝴蝶相伴,終究不過是花開花謝籍籍無名的一生。
野花開無主,歲歲無人憐。
就連曾經那一群群飛揚的駿馬如今也不見了蹤影。
北涼花開,孤嶺回春燕。
一剪燕尾從南到北,就是百花從開到謝能見證的匆匆歲月。
藍天白雲是一片天,黃黃野花守一片淨土。
陌上獨嶺,青衫束發的少年頭枕劍匣,嘴裡叼著一朵可愛的小黃花仰躺在綠茵青草上,翹著二郎腿,腳尖在和煦的微風裡晃晃蕩蕩,腳下的斜地是一望無際的青青草原,一直蔓延到天的儘頭。
蒼翠含墨的酒葫蘆藏在野草堆,淡淡飄蕩酒香招蜂引蝶。
北涼的蜜蜂不見春,卻也貪戀酒裡桃花的芳香——那是春天的味道。
星眸俊朗的少年仰望著天書的一片雲,那一片雲一會兒變成一個調皮姑娘的模樣,一會變成一個守歲的老人。
雲隨風動,天南海北地飄蕩,是自由,也是一種不自由。
當一片雲被風吹成好似相擁的兩個人,少年的嘴角泛起一抹笑容,或許,遙遠的相思,也是人間情愛中最美好的暢想。
山下的古道上,悠悠行走的牛車上坐著一對夫妻,夫妻二人將七八歲的稚子護在中間,牛車上裝著舊舊的被子和衣服,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但鍋瓢碗盞隨著老牛脖子上掛著的鈴鐺叮當叮當地響著,那是人間最美的音符,貧賤夫妻時不時的淺談和閒言碎語偶爾隨風吹到顧餘生的耳畔:
“等走到那座山,就到青萍了,如果能分到一畝三分地,我們就不用再流浪了,今年把地翻出來,還能種點糧食。”
“分地不敢奢望,隻求能夠活下去,一家人都平平安安。”
“夫君,你說青萍真有人會庇護我們嗎?”
“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還有餅嗎?”
“還有兩個。”
“你和兒子一個吃一個吧,我不餓。”
“……”
夫妻交談的聲音漸漸被風吹得模糊。
仰躺在草叢裡的少年微微側頭,看著那一家三口在古道上搖著牛車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