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說說話還真管用。
牌子頭把舉起來的刀鞘放下,側身過去小聲問道:「果然是軟弓麼?」
方鐵匠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壓低嗓子回答:「瞎猜的。打了四十年的鐵,眼睛被灼壞了,五十步外,什麼都看不清。」
原來每一句都是胡扯。
牌子頭來不及多說什麼,蒙古騎兵已然迫近。馬蹄轟鳴聲中,十餘騎忽然加速,直衝到了隊列前方。將士們仿佛能看清馬匹翕動的鼻孔和飛舞的罩眼蒙布,看清馬背上蒙古人血紅的眼睛!
「不準動!不準動!前排繼續蹲著!」
包括牌子頭、方鐵匠在內,至少數十名基層軍官同時大喊。
馬匹長距離奔馳之後,還能驟然加速,說明馬匹的負擔很輕,騎士多半無甲,甚至連副手武器也無。十餘人又太少,絕非正常衝陣的套路。
這十幾騎,十有八九是蒙古軍中的戰奴或罪人,被臨陣充做引起本方注意的誘餌。己方若將之一回事,那上弦的箭矢就要飛出,接下來沒法對後繼敵人形成壓製;而原本嚴整的隊列也很可能出現錯亂,導致大隊蒙古騎兵有機可乘。
大軍交戰,講究定力,千鈞之弩更不能為鼷鼠發機。所以,軍陣的指揮者根本無視誘餌。
蒙古人撞入哪裡,哪裡硬扛過去就行!
十幾名蒙古騎兵並非魚貫衝陣,他們散開的陣麵對騎兵而言很窄,但已經覆蓋了至少五個十人隊的正麵。任何一支十人隊要應付的,頂多兩三騎罷了。
「兩條小狗崽子,沒什麼可怕的!彆動!」牌子頭繼續呐喊。
與之同時響起的,是一名部下士卒的慘叫。
他握持的長槍或許刺中了敵人,或許沒有,巨大的衝擊力隨即將槍杆完全迸斷。下個瞬間,全速奔馳的馬匹撞上了他的胸口,使他整個人高高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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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空中,他兩眼圓睜地盯著撞擊自己的蒙古騎兵,先看到一人一馬的身影,才墜落地麵,感覺到劇痛。
他栽倒在地上,兩眼看著天空,等待寧靜來臨。可天空顯得異常擁擠。撞倒他的蒙古騎兵不知為何,竟沒能繼續衝撞隊列。馬匹也暴躁異常地打著轉,馬蹄好幾次貼著他的臉踏過來踏過去。
原來就在他倒地的同時,站在第二列的一條漢子忽然棄了手中長槍,掏出一把精鐵打造的鶴嘴鋤猛撲過來,狠狠鑿擊戰馬的脖頸。
馬匹吃痛,上半身猛然抬起,前蹄亂蹬,立刻把手持鶴嘴鋤的漢子蹬飛。但這個動作反而擴大了脖頸的傷口,使得鮮血像噴泉般,往外湧出一尺多,再嘩嘩灑落地麵。
這時方鐵匠怒吼一聲,也衝了上去。見他動作,另外四五名士卒齊聲發喊,全都猛撲。
牌子頭倒真沒想到,自家這幾個新部下在關鍵時刻如此可靠……隻可惜缺了點搏殺的技巧,竟然就這麼傻愣愣地迎向蒙古人的彎刀?
蒙古人的戰奴可不是易與之輩。他們在成為戰奴之前,多是部落裡極其桀驁的勇士,待到自知必死,要為家人贖罪,往往雙手分持彎刀劈砍殺敵,如癲似狂,能以一敵十。
這下,鐵匠等人必然要死傷慘重了!
牌子頭心中一急,左手高舉盾牌,躍步向前。與預料中的相同,左臂立刻傳來劇烈震動,是蒙古騎士連續揮刀劈砍在他的盾牌上。自上而下的衝擊力太大,他知道自己握不住盾牌,於是順勢鬆了手,俯身挺刀,刺向戰馬。
這個動作非常冒險。如果蒙古人視線不被盾牌遮擋,隻消順勢一個下劈,便能將牌子頭斫為兩段。
但要命的下劈並未發生。當牌子頭滿身滿臉澆了馬血,略往後退避的瞬間,那蒙古人的胸口已然被紮了碩大的血洞,肚腹和大腿也中了好幾下狠的。這些傷勢立即奪去了他的行動能力,使他慘叫著落馬。
牌子頭躍了過去,壓住那蒙古人的胸口,一刀抹了他的脖子。確信這敵人死透了,他才抬頭四望。視線所及,方才撲上前的幾個士卒人人麵帶餘悸,卻一個都沒死。
再定神看,數人身上衣袍碎裂,明明都中了刀,怎麼還能活蹦亂跳?
方鐵匠見他目光狐疑,咧著嘴敲了敲自家胸口。拳頭落處,鐺鐺作響,像是敲打在極厚的整塊鐵板上。
「我們做鐵匠的上陣,哪有不給自家準備點好東西的道理?不止我們,這一批填充到軍隊裡的漢子,人人都有鐵甲。六百多套!樣子雖難看些,都用了足斤足兩的精鐵,尋常刀劍難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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