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看向薑望的眼神驚懼到了極點。
注意到的薑望隻能先將疑惑藏在心裡,細細聽著夜遊神的解釋。
“兩朝會之後,除了你修為的增漲,神國也有了質的飛躍,能夠把拂魈君的元神儘數拽入神國便是最好的證明,歸根結底,判官是半妖半神,或者說,祂畢竟曾是神隻,神隻依仙而生,自與妖截然不同。”
“神國雖沒能將判官的元神拽出來,卻起到無形壓製的作用,若以此法對付堰山君必然沒用,可對於神隻或曾為神隻後墮落為妖的存在,在你給神國提供足夠多的養分時,鎮壓神隻的威力也就日益增強。”
“而你甚至又取用那麼多神性,效果自然更翻了好幾倍,現在的判官就無疑麵對真正的仙人,與生俱來的壓製便已讓祂未戰先弱三分,此刻當然弱得更多。”
薑望聞言驚喜道:“那我豈非能借機直接殺了判官?”
夜遊神呸了一聲,譏諷道:“你想太多了,目前神國隻能做到鎮壓,並非實質上減弱了判官道行,而是讓祂難以生出反抗的念頭乃至勇氣,你要真的敢衝上去,判官再是畏懼,不小心抬下手,照樣把你扇死。”
薑望頓時臉一黑。
歸根結底還是屬於唬住了判官,隻是並非假唬,而是真唬,薑望自己不去作死的話,判官也就不足為慮。
看向此時滿臉畏懼之色的判官,雖然很緊張,但薑望仍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說道:“介於你曾為神屬,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世間妖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背棄神位終是為了求存,這本身並沒有錯,且好自為之吧。”
判官聞言,心底頓時觸動,本以為必死無疑,仙人卻願看著舊情饒祂一命,自覺感恩戴德,甚至生出墮落為妖的懊悔,祂當即跪伏在地。
薑望稍微鬆了口氣。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殺妖或者張止境和堰山君的身上,唯有林溪知注意到這般畫麵,看著判官在薑望麵前跪伏的模樣,他心裡的震驚是無法言表的。
第一反應是以為自己傷得太重,出現了幻覺。
沒等他從震驚情緒裡回神,那邊獨自對抗張止境的堰山君很快便招架不住,眼看就要喪命於張止境一拳之下,拳頭卻陡然在堰山君臉前止住,張止境神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轉眸看向了彆處。
廢墟般的街道裡不知何時出現一道身影。
那人一襲青衣,手提著酒壺,時不時灌上一口,行走間自有風起,伴著紫色雷霆,吹散周圍塵霧。
“凶神嘲諦!”張止境沉聲念出這個名字。
嘲諦並未在漠章戰役裡現身,因此鮮少有人清楚或能認出嘲諦,可固然燭神戰役的很多事情都未記載,但曹崇凜曾經曆過燭神戰役,終究目睹一些畫麵,行走時伴著紫色雷霆,就是當世人辨識嘲諦的唯一特征。
漠章同嘲諦是燭神麾下左膀右臂,可以說是燭神之下最強大的兩個妖怪,雖然嘲諦道行要弱於漠章,但威脅程度之高是顯而易見的。
至少張止境自認沒有勝算。
由青玄署從世人已有認知裡評定,十凶裡第一位便是燭神,原本燭神是不該被排在十凶裡的,而是超脫十凶之上。
但現存記載裡,妖王裡最巔峰的猰貐之流相比最末尾的凶神,差距宛如天塹,雖然猰貐曾經也有著凶神戰力,可畢竟現今道行折損太多,凶神的戰力最弱也在澡雪之上,拋開判官這尊舊神,隻有九位,想著把燭神加進來正好湊個整數。
排在第二位的凶神當然便是漠章,而嘲諦則在第三位,哪怕世人猜想商鬿君的道行已經不亞於漠章,可真正接觸過商鬿君的人很少,單就兩者已有表現來看,很難分出強弱,商鬿君終是漠章之子,把嘲諦排在前麵,也是情理之中。
話說回來,嘲諦和商鬿君誰強誰弱其實沒有那麼重要,都是讓人間無比忌憚的存在。
燭神已死,漠章沉眠,嘲諦和商鬿君便是人間目前最大的敵人。
縱有唐棠黃小巢入得涇渭之地,傳出裡麵有一尊所謂的神明貌似極為強大,可也不會降低嘲諦和商鬿君的威脅程度。
凶神裡道行最為明確的唯有蚩睨,因為頭腦相比蠃顒沒好到哪去,也不知蚩睨是怎麼做到力量強大卻頭腦簡單的,剩下凶神都是從已有表現裡的強弱推算,不代表祂們的巔峰力量隻是這樣。
以蚩睨作為基礎,哪怕曹崇凜隻在燭神戰役瞥見嘲諦冰山一角的力量,亦是足夠碾殺蚩睨,而目睹漠章強大的人並不像燭神戰役裡那般儘數隕落,仍活著的還有不少,嘲諦有多麼強大也就可見一斑。
涇渭之地的封禁出自仙人之手,而且是不止一位仙人,更有當時最巔峰的修士協助,按理來說,對於道行越高的妖怪,封禁程度也就越高,想要找到暫時脫離的契機,難比登天,這是隔了那麼多年,嘲諦第一次來到人間。
張止境理所當然會想到涇渭之地的封禁是不是出了問題。
能讓妖怪找到契機脫離本就證明著涇渭之地的封禁不像一開始那般穩固,但契機是虛無縹緲的,數百年裡能跑出來的少之又少,而封禁唯有仙人才能加固。
嘲諦的出現,無疑會加劇人間尋仙的腳步。
否則等商鬿君也跑出來,必是生靈塗炭的又一場人間戰役。
漠章能洗禮人間,除了自身的道行,也是因為部下有一批道行極高的妖眾,此時人間妖怪的力量相比漠章戰役的時候可是弱了太多,所以嘲諦一妖的威脅要遠弱於聯手商鬿君以及涇渭之地。
最好的辦法自是在嘲諦集結人間妖怪力量之前先除掉祂。
可要付出的代價無疑也是巨大的。
張止境沒再管堰山君,他氣血翻湧,凝聚全部力量的一拳轟然砸向嘲諦。
整座霽城因而劇烈晃動,仍然堅持矗立的房屋再也無法支撐紛紛倒塌,但嘲諦隻是閒庭信步般走著,甚至對著周遭場景連連哀歎,尤其是看見某處倒塌的酒肆,更是長歎一聲,道了句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