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然深沉。
星光璀璨。
潛龍殿前變得空寂。
那座巍峨的大殿如初,似是從未被摧毀過。
赴宴的人存著各種心思出宮。
薑望得皇帝召見,去了禦書房。
而李神鳶則被陳符荼暫留。
舒泥急著回去給長公主講述今夜見聞,因此隻有談靜好和陸秀秀同行。
但談靜好也是第一次見陸秀秀,有些話自然不敢說,唯心裡暗暗擔憂。
陸秀秀倒是欲言又止,可最終還是沉默著走出宮門。
談靜好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在馬車裡等著。
時辰這麼晚,雖然偶爾可以不必早睡,但陸秀秀想著自己留在此處也做不了什麼,何況潛龍殿恢複如初,薑望被陛下召見也未必會出什麼事,相比於此,不如回府問問老師。
宮門前的馬車陸陸續續離開。
東宮裡,燈火通明。
環境雅致的院中,陳符荼親自沏茶,給李神鳶倒了一盞。
桌上擺著些精致糕點。
陳符荼伸手示意道:「想來李姑娘在潛龍殿也沒怎麼吃東西,我已讓人通知禦膳房,李姑娘可以先墊墊,無需客氣。」
李神鳶搖頭說道:「我吃挺多的。」
陳符荼笑了笑,說道:「初聞帝師收李姑娘為徒,我便知李姑娘應是資質奇高,但剛才一見方真正明白,整個大隋唯帝師一人領悟言出法隨,李姑娘作為第二人,又這般年紀輕輕,也難怪帝師再動收徒之心。」
李神鳶沒有給予回應的意思,看了眼周圍,問道:「殿下素有才名,應有許多藏書吧?」
陳符荼微微一怔,點頭道:「李姑娘懂得儒家言出法隨,必然也是愛書之人,我這裡的確藏書萬卷,甚至頗有一些魚淵學府裡都沒有的,李姑娘喜歡什麼書,我都可贈予姑娘。」
李神鳶起身說道:「我看看。」
陳符荼也隻能起身說道:「那李姑娘跟我來吧。」
......
禦書房。
陳景淮麵無表情批閱著奏折,壓抑氣息在無形中彌漫,帝王威嚴,已是展露無遺。
薑望沉默片刻,作揖說道:「參見陛下。」
話落無聲。
薑望微微皺眉,他沒有保持作揖之態,很快就直起身。
陳景淮忽而抬眸,一語不發盯著薑望。
薑望站在那處也是靜默不語。
「你果然跟薑祁長得很像啊,看著你,就仿佛看到年輕時候的薑祁,他當初很愛往教坊司跑,那些所謂花魁哪一個不是敗在他英俊麵容下,對他萬般癡迷。」
陳景淮的聲線低沉,聽不出太多情緒,「但薑祁除了那張臉,也是靠著本事才能在青樓勾欄之地闖出名聲,你卻仗著武力壓迫,相比於此,手段比薑祁差遠了。」
薑望眨了眨眼,說道:「陛下以為這種事很值得誇讚麼?雖然聽著的確很讓人羨慕,但我為什麼要在這方麵跟他比?」
陳景淮輕笑道:「也對,你在這方麵不如他,但修行方麵卻比他強多了,而且說來,你比他更好看些,甚至運氣都比他好。」
薑望說道:「他運氣確實很差,在交友方麵更差,當然,與勾欄之地姑娘們的相處除外。」
陳景淮疑惑道:「薑祁在神都人緣極好,遍地都是朋友,哪裡差了?」
薑望看著他不說話。
好像無事發生般,陳景淮接著笑道:「朕有聽聞,你似太子一樣,生來體弱,但情況比太子更嚴重,能安安穩穩活到現在,實是上蒼垂憐,此時身體狀況可是好轉
了?」
薑望說道:「很難死得了。」
陳景淮點頭說道:「那就很好,隻是朕有些好奇,你幾時開始修行?身體好轉,是否也與修行有關,或者有彆的原因?說不定用此方法,可以治好太子的病。」
薑望說道:「其實我很晚才接觸修行,國師說我弱冠澡雪,嚴格來說,不對。」
陳景淮問道:「哪裡不對?」
薑望淡淡說道:「因為弱冠才修行,隻說弱冠澡雪當然不對,是弱冠築基,弱冠洞冥,同一年裡破入澡雪境,第二年裡便入澡雪巔峰。」
陳景淮陷入沉默。
這些話說對也對,說不對也不對。
因為事實上,薑望一出生,就有洞冥修為,但神國汲取了他的修為以及壽元來維持平衡,所以他那時從未知曉自己身負修為,直到及冠那日得見神國。
可這半真半假的話,足夠讓陳景淮震驚。
如果薑望是在弱冠之年才開始修行,那便正好對上了渾城仙人臨世的異象。
渾城海市蜃樓的異象就呈現在棲霞街。
薑望住在棲霞街。
所以某位仙人剛臨世,就被薑望撞上了?
甚至直接得了仙緣,踏上修行路?
憑什麼?
因資質不高,更渴望長生的陳景淮,做夢都想遇見這種事。
薑望到底哪裡能讓仙人瞧上眼?
尤其薑望破境神速,在陳景淮看來,自是仙緣的給予,一個神虛體弱注定活不長的廢柴,能有什麼妖孽的天賦?但就是這樣的廢柴,得了仙緣,便一舉成為澡雪巔峰的大修士。
陳景淮羨慕嫉妒恨。
明明皇宮裡就供奉著當世最強的一尊神祇,明明琅嬛神有侍奉著的仙人,可他至今連那位仙人的影子都沒瞧見,明明強大的修為和長生就在眼前,他卻摸不著也看不著。
簡直越想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