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望聳肩道“至少目前沒有特彆討厭的理由,你認識他更久,今日也等於重新認識了吧?”
張祈年沉默片刻,說道“我依然不喜歡他,但教坊司的確該廢除,或許我能稍微助力。”
薑望笑道“張首輔若是出麵,想來值得那位深思。”
張祈年皺眉道“我祖父雖依舊是首輔,某種意義上卻也等於告老,他是否願意露麵,我無法保證,可隻是我的話,確實幫不了太大的忙。”
薑望忽然看向陳重錦,說道“殿下怎麼想?”
陳重錦苦笑道“就算我認同陳錦瑟,也沒有說話的資格啊。”
薑望意外道“日日勾欄聽曲的殿下,會認同廢除教坊司?”
陳重錦正色道“聽曲兒在哪裡都可以,但教坊司裡的醃臢事確比青樓勾欄之地更多,眼下大隋乃盛世,不像以前最混亂的時候,雖然有些事情仍無法避免,可教坊司就在神都,背靠皇權。”
張祈年打斷道“殿下身份不同,謹言慎行。”
陳重錦當即閉嘴。
薑望掃量他們二人一眼,似是想到什麼,眸中稍顯驚異。
然後轉頭看著樓下,思忖片刻,問道“教坊司裡這些供奉也非善類吧?”
陳重錦一愣,疑問道“你是指?”
張祈年明白薑望的意思,低聲說道“前諸國時期,便有教坊司的存在,但隻是負責宮裡樂物戲曲的演出機構,漠章戰役打響,教坊司也就名存實亡。”
“後來又到諸國之亂,天下紛爭不息,百姓苦不堪言,高位者也是時刻處在精神緊繃的狀態下,太宗因此決定重設教坊司。”
“雖然入司的女子要學琴棋書畫,尤其是樂器和舞蹈,但相對還是自由的。”
“直至太宗薨逝,隋新帝登基,教坊司的性質才徹底變了樣,除了收留孤兒自小培養,犯了事的官吏,家裡年輕貌美的女眷也都會被納入到教坊司裡,供權貴取樂。”
“隻要進了教坊司,一切都得聽管事的,不聽話就是一頓毒打,再餓上幾天,若有誓死不從的,彆說什麼小廝,就是渾身惡臭的乞兒,都會被管事的找來。”
“要麼乖巧聽話,供人消遣,否則下場就會是慘無人道。”
“雖然時至今日,有了像紅袖姑娘這樣隻賣藝的花魁,情況已經好了很多,但背地裡的醃臢未必減弱多少,這裡的供奉和小廝哪個手上沒有沾滿鮮血?”
薑望平靜道“我懂了。”
陳重錦詫異看向薑望。
正陰沉著臉的暮夏心頭一動。
然後就見薑望已經瞬至樓下。
張祈年攥緊扶杆,“他想做什麼?”
甘梨側目看著一步步走來的薑望,眼眸竟有一瞬恍惚。
太像了
他仿佛看到了薑祁。
沒等甘梨說什麼,薑望直接從他眼前走過。
教坊司供奉和小廝以及姑娘們被神守閣修士分彆聚在幾處,薑望直奔那些供奉。
甘梨頓時意識到什麼,急聲道“你做什麼?”
薑望止步,淡淡說道“教坊司管事都死了,這些人也沒必要活著,反正死一個是死,死一堆也是死,神守閣攔不住我,你們看著就好。”
甘梨沉聲道“南郡王世子會怎樣,尚無結果,教坊司也未必沒有廢除的可能,你沒必要再多此一舉。”
雖然這麼說,但甘梨卻默默揮手讓神守閣修士退開。
薑望注意到,直接拔刀出鞘,朗聲道“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沒有什麼多此一舉之說。”
“有能耐就來攔我!”
他猛地揮刀。
狂暴氣焰瞬間將教坊司一分為二。
正好把退開距離的神守閣修士以及姑娘們和那些供奉小廝隔絕開。
熾烈的氣息噴湧,形成氣牆,把分裂的地板邊緣瞬間焚燒成炭。
若是人接觸,下場可想而知。
甘梨隻是沉著臉,沒讓神守閣修士輕舉妄動。
二樓裡,暮夏眼睛微微放亮,正要上前,但被張祈年拽住,他默默搖頭。
陳重錦則神色如常,不知在想什麼。
薑望提刀朝著教坊司那些供奉和小廝走去。
曾經親眼目睹,甚至有出麵攔截鬨事的薑望卻被一招放翻的供奉們,滿眼都是恐懼。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本是南郡王世子回都,要跟薑望爭紅袖姑娘的局麵,莫名其妙變成了這個樣子,管事被南郡王世子殺死,更直言廢除教坊司之意,哪怕真的廢除,他們無非換個去處。
但現在,薑望顯然是要把他們也殺了。
自從薑望來到神都,好像一切都變了。
他們以前做夢也意料不到會有這種場麵出現。
看著步步逼近的薑望,隻是普通人的小廝皆嚇癱在地。
縱有修為的供奉們也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
麵前的可是一位澡雪巔峰大修士啊!
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向神守閣求救。
但任憑他們喊破喉嚨,神守閣修士都沒有動靜。
因為甘梨沒說話。
待得薑望揚刀,有供奉直接倒地,卻又沒死,但黃庭崩碎,接著是熊熊烈焰燃起,慘嚎聲響徹的時候,剩下的人才猛然驚醒。
有人嚇得無力,隻會哭嚎。
有人拚命往教坊司外麵趴。
也有人咬牙試圖反抗,但結果無一例外。
半個教坊司已被大火覆蓋,慘嚎聲此起彼伏,另外一半教坊司裡的姑娘們,或滿眼驚恐,或咬牙切齒,或忽然狀若癲狂的大笑。
兩般場景,就像兩個世界。
有人在熊熊烈焰裡張牙舞爪淒厲慘嚎,有人在台上翩翩起舞,形成慘烈而又唯美的畫麵。
黑色灰燼挾裹著紅色火光,飄向高空。
很快覆蓋整個柳蔭街的上空。
又朝著更遠的地方飄去。
神都人儘皆目睹。
阿姐抬頭看著。
輕輕揮手,滿空炸裂。
仿若盛大煙火。
璀璨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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