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帝國曆9年]
[圭土城郊/德倫河南岸]
天蒙蒙亮,一支軍隊在被大火焚燒過的曠野中徐徐展開。
數以千計的超長槍斜指天空,伴隨著短促有力的鼓點聲,有節奏地搖晃。
在如林的超長槍方陣前方,來自山前地各省的綠色方旗、象征奔馬之國的青色三角旗以及代表維內塔諸城邦的五花八門的旗幟被旗手們自豪地高高舉起,在風中獵獵作響。
騎著灰色戰馬的內德·史密斯從戰線前方緩緩走過,鄭重地檢閱每一麵都意義重大的軍旗,&nbp;&nbp;還有那些驕傲地挺立在軍旗之下的戰士——從西麵八方奔赴山前地參戰的塞納斯人。
距離帝國人的兵鋒再一次出現在圭土城外,已經過去整整三個月。
三個月的時間,直屬於皇帝的帝**與各公國的仆從軍在皇帝的親自督戰下,向著圭土城西麵和北麵的城牆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猛攻,然而始終未能擊破防守者用堡壘、壕溝、大炮和不屈意誌武裝起來的城防工事。
在帝**士兵不知道第多少次被逐出水仙花堡外圍被鮮血灌滿的塹壕以後,皇帝終於改變策略,&nbp;&nbp;不再強攻、轉為圍困,&nbp;&nbp;意圖讓饑餓和絕望代替士兵手中的武器,&nbp;&nbp;去戰勝冥頑不靈的南方叛黨。
圭土城緊鄰大海和德倫河,所以帝**的圍困也同時在大海和陸地進行。
理查三世嘔心瀝血而建立的“大艦隊”已經封鎖了德倫河的入海口;
而在德倫河南岸,一支精銳的帝國部隊也已經成功登陸,意圖徹底截斷圭土城與外界的連接。
內德·史密斯看著戰士們年輕、熾熱的麵龐。他很清楚,當今天結束時,會有很多很多人的眼睛永遠不能再像現在這樣熠熠發光。
他仔細地注視每一個人,儘可能多地記住戰士們的模樣。
沒有激勵士氣的戰前演說,內德·史密斯檢閱過軍旗以後,徑直馳向中軍方陣。
因為即將發生的戰鬥的重要性,已經不需要再向人們述說。
每一個來到此地的戰士都明白此戰的勝敗意味著什麼,也都了解他們將要麵臨的是什麼,但他們仍舊義無反顧地來到這片曠野。
他們是自願參戰、意誌堅定的鬥士,他們不需要其他人為他們注入勇氣——那種行為對他們而言是一種侮辱。
回到中軍方陣,回到自己的軍旗下,&nbp;&nbp;內德·史密斯戴上頭盔,&nbp;&nbp;準備下令進軍。
但是在下令的前一刻,他留意到掌管他的個人旗幟的年輕旗手的雙膝正在微微顫抖。
“你害怕嗎?”內德·史密斯的語氣很溫和:“泰勒。”
年輕的掌旗官泰勒立刻回答:“不害怕!”
“沒關係的,我也害怕。”內德·史密斯平靜地說:“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們選擇戰鬥。”
年輕的掌旗官咽下一口唾沫,想了想,&nbp;&nbp;試探著問:“將軍,我們可以唱歌嗎?”
“什麼歌。”
“那首歌。”
內德·史密斯極目眺望,天空呈深沉的黑藍色,遠處的圭土城的輪廓仍舊模糊不清,距離太陽出現在地平線上還有一點時間。
“唱吧。”內德·史密斯鼓勵道:“大聲唱。”
掌旗官泰勒清了清嗓子,高聲唱出了第一句歌詞:
“太陽和繁星發出齊響!”
“大地湧起雄壯的歌聲!”
在掌旗官的歌聲的引導下,中軍方陣的戰士們也開始跟著耳熟能詳的旋律輕聲哼唱:
“人性的希望放聲歌唱!”
“為新世界的誕生獻上讚曲!”
如同一株火苗引發燎原烈火,所有人的情緒都被帶動起來。
方陣一個接一個傳出歌聲,甚至內德·史密斯也在跟著唱。在催人奮進的歌聲中,人們暫時忘卻對死亡的恐懼,忘卻對未知的不安,滿懷希望地高唱:
“偉大聯盟向前進!”
“戰旗高高飄揚!”
“為了勝利並肩戰鬥!”
“一個自由的新世界!”
最終,所有人的歌聲彙聚在一起,塞納斯人一齊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
“所有受壓迫的人們團結起來!”
“奮起反抗奴役你們的邪惡帝國!”
“人民的怒吼將如滾滾雷鳴!”
“要像潮水和時間一樣無情!”
這首由迪米特裡·肖斯塔科維奇作曲、哈羅德·羅梅填詞、被塞納斯聯軍傳唱的戰歌,此刻直達雲霄、響徹德倫河兩岸:
“偉大聯盟向前進!!!”
“戰旗高高飄揚!!!”
“為了勝利並肩戰鬥!!!”
“一個自由的新世界!!!”
……
與此同時,在德倫河入海口東方的海麵上,一支借著夜色掩護抵達此地的艦隊也在等待出擊的命令。
比起雖然來自四麵八方、但是軍容齊整的陸上解圍部隊,&nbp;&nbp;這支同樣是東拚西湊而來的海上解圍艦隊就顯得千奇百怪:
大船、小船、長船、短船、河船、海船、單桅船、三桅船、大帆船、槳帆船……什麼類型、什麼樣式、什麼年代的船都能在裡麵找到,堪稱內海船型大雜燴。
這支前來為圭土城解圍的艦隊,&nbp;&nbp;在嚴格意義上甚至不配被稱為“艦隊”。
因為這支“艦隊”當中的絕大部分船隻,都是中小型漁艇和舢板改造成的縱火船。
而真正有經驗、有底蘊、有戰力的海軍部隊,隻有來自海藍和百花城的三十三艘戰船和其上的水手。
在艦隊中央的大型風帆戰船、同時也是艦隊旗艦的“凱旋號”上,一名身穿甲胄的青年船長正在向另一位身穿甲胄的老者彙報壞消息。
“皮薩尼將軍。”青年男子緊緊攥著拳頭,強壓下悲憤與不甘:“弗若拉和納斯裡亞人的桅杆至今沒有出現在海平麵上,塔尼裡亞那群海盜的桅杆也沒有,他們恐怕是不會來了。”
“叛徒!”老者身旁的另一名中年船長怒不可遏地大罵:“都是群背信棄義的混蛋!”
老者反倒是十分鎮定:“我知道了,謝謝,納雷肖船長。”
凱旋號的甲板上鴉雀無聲,隻能聽見海浪拍打船殼的低沉聲響。
水手們都聽見了剛剛發生在船長和艦隊司令之間的對話,他們雖然仍舊沉默地堅守在崗位上,但是不安和絕望的情緒已經不受控製在船員中間蔓延。
“將軍。”那名中年船長思前想後,還是決定開口:“弗若拉人和納斯裡亞人沒有來,僅憑我們恐怕很難戰勝皇帝的艦隊。您手裡的戰船是海藍的根基,失去了它們,其他城邦會把我們撕碎的。”
他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地說:“我們撤吧!趁著皇家艦隊還沒發現我們,說不定還來得及。實在不行,可以用那些雜魚做誘餌拖住皇家艦隊。保住戰船,來日方長。”
“穆斯船長。”老者扶著佩劍,慢條斯理地說:“今天集結在這裡的艦隊,已經是我們所能集結的最大規模的艦隊。即使把遠洋艦隊全部召回,我們也沒有辦法出動比現在更強的力量了。沒有來日方長,隻有慢性死亡。所以,無論弗若拉人、納斯裡亞人的桅杆是否會出現在海平麵,我們今天都要解除皇家艦隊對於圭土城的海上封鎖。”
說罷,他戴上頭盔,威嚴下令:“升起我的旗幟!”
納雷肖一言不發,奔入船艙,不多時取出一麵疊好的赤旗。一名精赤著上身的水手背著赤旗,手腳並用,幾下便爬上桅杆,將皮薩尼艦隊司令的個人旗幟懸掛到了桅杆頂端。
海風展開疊放的旗幟、撫平了旗布的折痕。
在艦隊所有水手都能看到的地方,一麵巨幅紅色三角旗隨風飄揚。
“納雷肖船長,如果我陣亡。”老者平靜地說:“就由你來接替指揮。如果你陣亡,就由你的大副接替指揮。哪怕所有戰船都沉沒、哪怕我們隻剩下逃生的小艇,戰鬥都要繼續下去。”
納雷肖眼含熱淚,重重地回答:“是!”
“通知艦隊。”老者最後向海藍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下令:“起錨!”
絞盤“嘎吱嘎吱”轉動,沉重的鐵錨被從海底拉起。
船帆升起、長槳入水,以縱火船為前驅、以海藍戰船為中樞,由內海之上所有敢於反抗帝國的水手們所組成的艦隊,毅然駛向停泊在德倫河入海口的皇家艦隊。
迎著清晨的海風,納雷肖船長突然大吼著唱起那首在水手們中間也廣為流傳的“船歌”:
“就像清晨必將迎接太陽!”
“就像河流必將彙入大海!”
凱旋號的甲板上、船艙裡,等待著迎接戰鬥的水手和公民兵大笑著歌唱:
“塞納斯人的新一天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