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來了。”羅納德一下一下磨著箭頭。
……
中鐵峰郡,滂沱河沿岸。
難民營的巴德也看到了兩道升起的烽煙。
“讓大家準備好。”巴德對伊什說:“特爾敦人要來了。”
……
大荒原。
十幾名特爾敦箭筒士亡命飛馳,一刻也不停地抽打胯下的戰馬。
一名箭筒士驚恐地回頭,而後帶著哭腔大喊:“[赫德語]還在後麵,跑不掉了!燒掉!燒掉!”
他的話語混雜在風聲和蹄聲裡,聽起來有些嗚咽。
為首的箭筒士大罵:“[赫德語]燒?哪來得及?跑!”
箭筒士們已經不知逃了多久,從黑夜一直逃到白天。
這些箭筒士都是烤火者的宿衛,原本有七十人。
追擊者隻有三個人,剛出現在身後的時候,箭筒士們分出一半的人馬阻擊,沒有成功。
又分出一半的人馬,追擊者仍舊死死咬在他們身後。
箭筒士們徹底不敢再戰,埋頭朝著西麵狂奔。
“[赫德語]分開!”另一名箭筒士大喊:“[赫德語]分成兩翼!”
為首的箭筒士緊咬牙關,點了點頭。
……
新墾地,楓石城,新墾地軍團總部。
軍團行政官克洛伊上校的辦公室被狠狠一腳踢開,博德上校怒氣衝衝闖進來,兩個魁梧的衛兵也沒能攔住這個有些單薄的獨臂老軍人。
博德上校懶得寒暄,一進門就不容閃躲地喝問:“到底怎樣?拿出什麼結果沒有?!”
克洛伊上校示意兩名衛兵退下,賠笑對博德上校說:“剛開完軍情會,正想找您說呢。”
“說!”
“沃涅郡已經成了爛攤子,一天能派十二個信使來求援。鏡湖郡邊境也不安穩……”
“行?還是不行?”博德上校拍案大吼:“一句話,痛快點!”
“九月中旬那仗之後,征召的守備部隊解散大半,目前還在集結。軍令部的意思是穩妥起見,從楓石城出兵,走北路。先擊退沃涅郡的赫德人,再進剿鐵峰郡……”
“那邊江郡、白山郡、雷群郡的守備部隊?”博德上校的眉心緊緊擰起來:“你們不能動,他們也不能動?!”
“必要時可以接收鐵峰郡難民,暫定的作戰計劃……還是沿著安雅河一線設防。”克洛伊上校的神色複雜:“學長,鐵峰郡的情況……已經是那個樣子了,如果再被赫德人突破安雅河,進入白山郡……那真的就是被赫德人用一把刀插進了腹心……”
克洛伊上校絮絮叨叨地講著道理,博德上校一言不發。
到最後克洛伊上校也不再說話,兩人沉默地坐著。
“對了,您不是要回諸王堡嗎?”克洛伊上校強笑著對博德上校說:“軍團這邊已經給您安排好了車馬、護衛和證件。諸王堡那邊很歡迎您回去,還說要請您進入新的陸軍委員會任常設委員,還要晉升……”
“哈哈哈哈。”博德上校忽地仰天大笑,笑得異常歡快、舒暢,令克洛伊上校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您?”克洛伊上校有些擔心地問:“怎麼了?”
“到最後……”博德上校哈哈大笑著說:“……你們到底還是有野心無氣量、有大略無雄才!他媽還不如阿爾帕德那個一根腸子通屁眼的家夥!”
克洛伊上校一怔。
“不用你們的車馬、護衛、證件。”博德上校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給我三匹馬,一袋軍糧,我自己能走。”
一個小時後。
楓石城的吊橋緩緩落下,一名獨臂老軍人縱馬出城,揚長而去。
……
差不多同一時間,在楓石城西邊很遠很遠的地方——特爾敦部的越冬草場,也有故事正在發生。
赫德人稱越冬草場為“冬窩”,一般是選在地勢較低的河畔,或是選在群巒環抱的山穀。
總而言之,哪裡更好過冬就去哪裡。
特爾敦部貴為三大部,自然占據著最好的越冬草場之一。所以他們的越冬草場挨著燼流江,大概是荒原上地勢最低、冬天最暖和的地方。
今年的冬季雖然來的有些遲,但它終究還是來了。一眼望過去,越冬草場已經儘是枯黃之色,看不到一絲翠綠。
在這片黃綠色海洋裡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山坡,山坡背風處紮著七頂氈帳,氈帳外麵用馬車圍成一圈。
七頂氈帳、幾十頭牛、百十來匹馬、幾百隻羊,赫德社會裡一個“小部落”差不多也就這麼大。
這種微型部落通常以血緣關係維係,供養兩三名脫產武士,屬於某個大部落的一個小家族,打仗的時候可以拉出幾十個屬民、奴隸。
因為分散越冬的原因,部落裡的自由民不住在這裡,而是分布在方圓十幾公裡草場上。
但是此時此刻,山坡上足有數百匹馬正在安靜地吃草,遠超七頂氈帳的家庭該有的馬群的規模。
營地裡有人在宰羊、燒石頭準備吃食:把新鮮羔羊肉裝入羊皮囊,倒一點水和鹽,再將熾熱的石頭放進去,最後將羊皮囊紮緊。
營地外麵靜靜躺著二十幾具屍體,有男人、也有女人。
一個男子從山坡上走下來,嘴裡罵罵咧咧的。
風吹得緊,男子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隻有一張俊俏的臉龐露在外麵。
男子一把扯開帳簾,精致的五官因為過於激動的情緒甚至顯得猙獰:“媽的,我都他媽尿血了!到了吧?還要再往西?”
氈帳裡坐著另一個高大男子。高大男子正在用軍刀刮胡須,沒答話。
“美個什麼勁!”俊俏男子氣不打一出來:“給誰看?有人看?”
“就今天。”高大男子放下軍刀:“不用再往西去了。”
“好啊!”俊俏男子高興極了:“你知道我們在哪裡嗎?”
“不知道。”高大男子脫掉不合身的袍子,從鞍袋裡小心翼翼取出一套驃騎兵製服,仔細摘掉灰塵、撫平褶皺:“到哪算哪。”
安德烈亞·切利尼中尉走出氈帳時,已經換上了全套驃騎兵軍裝。
集結號的旋律在山坡下回蕩,騎兵們從營地各處集結、列隊。
稍晚些時候,近百名騎兵策馬離去,大火從山坡下升騰而起。
……
直到西岸戰場打掃乾淨的時候,溫特斯才帶著夏爾、海因裡希返回大角河畔。
薩木金緊繃著的臉頰終於出現一絲笑意,壓在他胸口的無形大石猛地碎掉。
不等薩木金彙報戰果,疲倦到搖搖欲墜的溫特斯從馬鞍袋裡掏出一大團毛線似的帶血的東西,扔給薩木金:“找人洗乾淨。”
薩木金反複看了好幾遍,才弄清楚手裡拿著的是什麼,他猛然瞪大眼睛:“這……您怎麼把這東西搶過來了……”
不等薩木金再說什麼,馬背上的溫特斯已經一頭栽倒。
眾人七手八腳扶起保民官。
“兩道烽火,一白一灰。”巴特·夏陵彙報道:“特爾敦人的主力繞行下鐵峰郡,他們來了。”
“好。”
人們隻聽見軍事保民官說出一個詞,然後發現軍事保民官已經失去了意識。(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