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傷的戰馬驚恐地嘶鳴,狂奔逃跑;中彈的騎手被甩下馬鞍,衣服上焦黑的洞口逐漸被血液浸透。
站在木架台上,隻在牆頭露出半個腦袋的火槍手們也隨之開火。
“[赫德語]大雷!”硝煙彌漫、慘叫連連,有人在驚呼:“[赫德語]兩腿人有大雷!”
[注:赫德人稱火藥武器為‘雷’,火槍一般被稱為大雷,火炮被稱為小雷,所以投擲榴彈被叫做黑雷]
距離實在太近,停留在壕溝附近的特爾敦人,幾乎是被守軍頂著腦門轟了兩炮。
沒人比特爾敦人更懂火炮的殺傷力,大荒原之戰他們親口品嘗過攻堅的血水。
火炮、城牆以及堅定的防守者——這座城池雖然算不得固若金湯,但也絕非特爾敦人能予取予奪的魚肉。
另一個紅翎羽眼見事不可為,咬牙下令撤兵。
號角聲響起,攻打南門的特爾敦人紛紛拖著屍體和傷者撤退,其餘佯攻的特爾敦人聽到號角聲也迅速脫離。
熱沃丹新城陷入久久的沉默,直至蠻人的蹄聲逐漸遠離。
“贏了嗎?”有民兵怯生生地問。
“贏了!”梅森憐愛地拍了拍他的第三代木炮。
刹那間新城歡聲雷動,劫後餘生的人們又是哭、又是喊。
對於絕大部分前一天還是勞工的民兵而言,他們幾乎什麼都沒做,但這並不能衝淡他們的喜悅和幸福感。
狂熱的情緒漫過聖喬治河,惶惶不安等待消息的舊城市民也被傳染。
北岸的舊城區家家戶戶敲打門窗,歡呼的聲音又飄過河岸傳回南城。
守候在熱沃丹大教堂的信徒們齊聲祈禱,讚美救主。
而熱沃丹真正的救主此時此刻還在仔細檢查他的大炮。
一代木炮的結構是原木裹鐵管,用不了幾次就會報廢;
二代木炮更進一步,就是一根中空的木樁,一次性使用;
而三代木炮是真正意義上的火炮,甚至已經不該再被稱為“木炮”。
得到鍛爐鄉的全力支持,第三代木炮是以熟鐵裹鍛出炮身,過程接近於鍛打槍管。
原型槍管緊接著再用鐵箍、皮帶纏繞預緊,最後敲進新鮮有韌性的原木芯部,進一步降低炸膛的可能性。
雖然熟鐵、皮革、木頭三層結構導致火炮變得笨重,但在守城戰使用卻不是什麼大問題。
“不錯。”仔細檢查過後,梅森沒有看到哪裡有裂縫或是漏氣。
於是他命令部下用油脂浸潤炮膛給火炮降溫——三層包裹結構導致炮身散熱很差。
炮兵上尉先生望著“漂亮的女兒們”,略有幾分得意地心想:“我真是個天才。”
與此同時,在聖喬治河北岸,安娜與凱瑟琳、米切爾夫人來到熱沃丹大教堂。
凱瑟琳緊緊握著安娜的手,仿佛害怕一鬆開手,姐姐就會消失。
安娜也是如此,一點點體溫從凱瑟琳的掌心傳遞給她,提醒她至少還擁有妹妹。
納瓦雷姐妹不是第一次經曆戰爭,但站在如此近的距離卻從來沒有。
僅僅是隔著河岸遠眺,兩位女士的心都在緊緊揪著。偶爾,甚至還會有一些不好的可能性躍入腦海。
但是她們沒有、也不能表現出任何憂慮。
因為在其他人眼中,她們一位是蒙塔涅夫人,另一位是蒙塔涅夫人的妹妹,她們的任何負麵情緒都會被解讀、放大,然後在這座小小的城市傳播。
在這一點上,凱瑟琳比斯佳麗、甚至比安娜做的還要好。
斯佳麗很少掩飾她的情緒,她對父親、兄長和溫特斯幾乎掛在臉上。在她看來,坦率地表達情緒並不意味著軟弱。
凱瑟琳則很快適應了這份負擔。安娜忙於協助梅森管理婦孺營地的時候,是凱瑟琳陪米切爾夫人與熱沃丹的女眷們接觸,微笑著給後者注入信心,再將這份信心向更大的範圍擴散。
因為安娜不喜歡這類場合,大納瓦雷女士很容易對沙龍、茶會、恭維話和禮貌的微笑感到疲倦——小納瓦雷女士恰恰相反。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們分彆繼承了母親的一半。
米切爾夫人帶著安娜、凱瑟琳跟隨人流,一直走到教堂的祭壇。
安娜陪著米切爾夫人將蠟燭仔細地擺在祭台上,默默祈禱。
在世界邊陲的這座小小城市裡,米切爾夫人如同母親一樣,將安娜和凱瑟琳庇護在羽翼下。
“您在祈禱什麼?”凱瑟琳問。
米切爾夫人憐憫地望著兩個孩子:“我祈禱……你們永遠不需要變得堅強。”
……
特爾敦人的第一輪攻城受挫的時候,溫特斯的第一輪反擊也已經展開。
他目送薩木金的船隊駛離牛蹄穀,向著下遊漂流而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