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很抱歉,但是‘他就是",不是一個回答。」弗利茨直言不諱:
「儘管溫特斯·蒙塔涅如今在聯省,比新墾地叛軍的其他幾名首領更有名氣。但是,這主要是因為他‘在帕維人"的身份特殊,以及那些明顯包含很多虛構成分的傳奇經曆。
「然而,無論是從資曆來看,還是從地盤來看,他都是應該是叛軍內部幾個派係當中最弱小的、最容易對付的。
「所以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您偏偏說溫特斯·蒙塔涅是最難對付的敵人?
「難道是因為他的個人武力?我確實聽人說起過,他是一個施法者。但是一個施法者又能在戰場上做什麼呢?無非是殺人罷了,大炮也能殺人,而且說不定殺得比施法者還多。」
「你的看法不無道理,絕大多數聯省軍官都是這樣想的。」科尼利斯話鋒一轉,嘖嘖地說:
「不過,這也證明,你對溫特斯·蒙塔涅的了解,與大多數聯省軍官一樣匱乏。既然要做溫特斯·蒙塔涅的敵人,你對他的認知就不能停留在‘大多數人"的層次。」
「但是新墾地遠在天邊,我在圭土城能得到的信息有限。」弗利茨明知故問:「您難道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多了解一下溫特斯·蒙塔涅嗎?老師。」
這一下,果然搔中前本部長的癢處。
「來!」
科尼利斯起身一招手,習慣性緊繃著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翹。他從書桌後麵繞出來,大步流星走向房間另一端的沙盤桌。
弗利茨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如何?」科尼利斯來到沙盤桌旁,雙手叉腰,背對自己的學生,神清氣爽地問:「這個沙盤擺的可還行?」
站在科尼利斯側後的弗利茨彎下腰,定睛觀察,隻見足有雙人床一般大小的沙盤,被布置成山穀出口的地形。
一條應是代表河水的藍色木屑從山穀流出,橫貫整片戰場。
許許多多的紅色、藍色小旗所代表的兩支軍隊,正圍繞著戰場中央的小村莊忘我廝殺。
紅、藍小旗的數量非常之多,如果按照聯盟陸軍布置沙盤的慣例,一支小旗代表一個大隊規模的力量,那麼對戰雙方投入的總兵力,將會來到十萬的級彆。
弗利茨認為這不太可能,一來,如果是十萬人級彆的大會戰,他不可能沒聽說過;二來,對於這處山穀來說,十萬人也未免過於擁擠。
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每一支小旗不是代表一個大隊,而是代表一個百人隊級彆或是騎兵分隊級彆的軍事單位。
布置沙盤並非一定不能用一支小旗代表一百人,隻不過……
「細分到每一個百人隊的沙盤,這要費多少工夫?」弗利茨驚歎。
「不多,也就帶著教研室複盤了七個晚上……不用站那麼遠,上前看。」
前本部長的口氣很是雲淡風輕,但是他的嘴角卻翹到快能掛上馬刀。
或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科尼利斯輕咳一聲,轉身朝著沙盤桌旁邊的大立櫃走去,隨口說道:
「給你出一道題好了——觀察沙盤,告訴我,是哪一場戰役?」
「隻看戰場的情況,我不知道。」弗利茨誠實地回答:「但是既然您是在此刻問我,我猜是河穀村會戰。」
科尼利斯不置褒貶地哼了一聲,打開東北角落立櫃的櫃門,從最後邊的位置抽出了一個檔案盒。
科尼利斯將檔案盒放到弗利茨麵前,從他的動作來看,檔案盒的分量不輕。
「這裡。」科尼利斯用手指敲了敲檔案盒的蓋子,對弗利茨說:
「這裡麵,有我所搜集到的關於河
穀村會戰的一切情報。從叛軍首領聯名發布的公告,到諸王堡先遣部隊發回的報告,再到每一家在諸王堡有分行的商行提供的消息,還有近期從帕拉圖回國人員的詢問記錄、對所有能閱覽到的參戰者的家書的抄錄……
「總之,凡是在圭土城能夠取得的情報,不管是文字的還是口述的,都已經彙總在這裡,並且經過了教研室的分析研判……」
前本部長侃侃而談,弗利茨的注意力卻被檔案盒側麵的標簽所吸引。
標簽上有三行文字:
河穀村會戰(暫定)
河穀村·鏡湖郡·新墾地行省·帕拉圖
560年5月28日(暫推定)
弗利茨忽然驚覺到了什麼,他遽然抬頭,看向四周——整整三麵牆、三百多個能裝進去對開本的巨大檔案盒,每一個側麵都貼著同樣、不同內容的標簽。
一些檔案盒上的地名和戰役名,在弗利茨的記憶裡與聯盟有關。
個彆檔案盒上的地名和戰役名,帶著明顯的東方風情。
而絕大多數的檔案盒的標簽上,都是弗利茨聽說過的、沒聽說過但是看地點也知道是帝***隊所參與的戰役。
一些鼎鼎有名的大會戰,每一個都連著裝滿了十幾個檔案盒。
至於那些弗利茨聽都沒聽過的、隻裝了一個檔案盒的戰役,同樣為數不少。
甚至有的檔案盒的地點欄,赫然填寫的是遠西殖民地(具體地點未知)。
弗利茨的目光掃過占據整整三麵牆的巨大檔案盒,聯想到搜羅、研讀這些情報需要付出的心血,額頭和後背不自覺沁出汗珠。
那邊,詹森·科尼利斯還在滔滔不絕,他滿是遺憾地說:
「……很可惜,由於時間太近、距離太遠,我們所能了解的河穀村會戰的經過,還是有太多空白。
「所以教研室不得不加入一些合理的猜想和推斷,以使得複盤能夠正常進行。
「不過,這已經是你能在圭土城找到的,最接近實際戰況的沙盤推演了。」
弗利茨本能地點著頭,他還停留在震撼之中,對於外界的聲音根本就是左耳進、右耳出。
科尼利斯發覺有人不聽講,立刻麵露不悅,他敲了一下桌沿,板起臉:「少校?」
「噢……抱歉。」弗利茨回過神來,欽佩地看著牆上的檔案盒,問:「這些就是您收集的關於帝國的情報嗎?居然有如此之多?」
「想什麼呢?怎麼可能隻有這麼一點?」
科尼利斯皺起眉頭,倨傲回答:
「帝國的檔案資料在一樓。」
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
「一樓全都是。」
弗利茨的顱腔裡「嗡」了一聲。
「不過那些東西,現在還不用你去看。」科尼利斯出言安撫自己剛剛認可的學生,他敲了敲麵前的檔案盒:「你接下來要對付的敵人,是溫特斯·蒙塔涅。」
弗利茨一個勁地點頭,後背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濕。
科尼利斯想了想,問:「你是不是認為,我說溫特斯·蒙塔涅是‘陸軍軍官學校十二年來最傑出的教學成果"太過誇張?你是不是因為聽到後輩被如此誇獎,感到不服氣?」
「不敢。」弗利茨現在根本升不起反駁的心思,點頭如小雞啄米:「您說他是,那他一定是。」
科尼利斯對學生的回答很不滿意,他收起笑容,嚴厲訓誡:「戰爭是關乎生死存亡的大事!沒有比它更重大的事務了!你是覺得我會拿這種事情說笑?還是你對戰爭本身認識不足?」
被訓斥的弗利茨,本能地立正站直。
「既然你心存輕視,那就是時候讓你了解一下南方麵軍的頭號敵人了。」科尼利斯按住檔案盒:「先不必看資料,先看沙盤。」
他指著沙盤:「看仔細了,你麵前的複盤,就停留在河穀村之戰分出勝負的那一刻。
「也是新墾地、帕拉圖乃至聯省、維內塔——整個聯盟的命運都被改寫的那一刻。
「如果新墾地的叛軍輸掉這一仗,我們距離最壞的結局就不會如此之近。
「如果諸王堡政府軍贏得這一仗,我們就可以期待最好的結局發生。
「可惜沒有,我們的盟友輸了,命運就此改變。」
弗利茨的「靈魂」像是被過了一遍冰水,再看向沙盤時,已經不再有之前那種置身事外的心態。
「看沙盤,告訴我。」科尼利斯指著沙盤,問:「告訴我,哪一方是叛軍,哪一方是我們的盟友?哪一支又是溫特斯·蒙塔涅的部隊。」
弗利茨低頭仔細觀察——戰線犬牙差互,紅藍雙方已經完全絞殺在一起。乍看上去好像不分勝負,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藍軍雖在頑抗,卻已勢衰,正在被分割、圍殲。
紅方的勝利已經不可阻擋,唯一的變數,就是插在戰場西北方向的一些藍色小旗。
雖然那些小旗子距離主戰場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假如他們能及時趕到戰場,或能成為改變戰局的勝負手。
隻不過,那些藍色小旗都是代表步兵的方塊旗。他們被代表騎兵的紅色三角旗包圍著。
顯然,紅方的騎兵正在竭力阻止藍方援兵趕赴戰場。
弗利茨又仔細檢視了一遍沙盤,確認了自己的觀點,抬起頭,肯定地回答:「紅色是政府軍,藍色是叛軍!」
他分析道:「他們說,河穀村會戰是‘叛軍的指揮官在四點鐘輸掉了會戰,而溫特斯·蒙塔涅在六點鐘贏得了會戰",
「那麼我猜測,西北方向的步兵是溫特斯·蒙塔涅的部隊,他突破了政府軍騎兵的防線,作為生力軍加入戰場,壓垮了政府軍的戰線,最終逆轉了勝負。」
「關於政府軍、叛軍誰是誰的問題你答對了,但是關於溫特斯你答錯了,大錯特錯!」科尼利斯冷笑著掃倒西北方的藍色小旗:「這不是溫特斯蒙塔涅的部隊,甚至都不是援軍,而是正在逃跑的敗兵。」
弗利茨愣了一下,再次低頭看向沙盤,拿到新的信息之後,他隻感覺藍軍的局勢更不妙了。
「現在告訴我。」科尼利斯的聲音在弗利茨耳邊響起。「哪一支部隊是溫特斯·蒙塔涅的部隊。」
河穀村會戰的結果,聯省陸軍內部人儘皆知——叛軍大獲全勝、政府軍全軍覆沒。
然而弗利茨手撐桌沿,盯著戰場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溫特斯·蒙塔涅究竟要如何調兵遣將,才能「在六點鐘贏回四點鐘輸掉的會戰」。
「抱歉。」絞儘腦汁模擬不知多少次之後,縱使弗利茨有萬般不甘心,也不得不垂下頭,虛心承認:「我不知道。」
出乎弗利茨的意料,前本部長居然沒有說什麼批評的話,隻是拿起一把藍色小旗,走到「戰場」的東南方向,將藍色小旗在紅方的背後,一支、一支插了下去。
弗利茨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