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到了五樓,由於這棟醫院是雙子建築,所以在彼此的五樓之間,有一條連接兩棟大樓的露天橋廊,正確地來說,女孩現在所處的西麵這一整棟樓,大部分都屬於住院部,而醫院的門診科室,都集中在了東邊的樓裡。
賀天然的病房就在這一層,就當溫涼尋找方向時,忽然看見了橋廊中間,正在獨自抽煙的賀盼山。
本來溫涼就已經心事重重,剛才更與曹艾青唇槍舌劍一番交鋒,說不被這個頭號情敵影響肯定是假的,現在她心亂如麻,所以看見賀盼山這個長輩後,有些猶豫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
在自己的記憶中,她跟賀盼山隻有一麵之緣,那就是去年在賀天然家中偶然撞見的那次。
她跟賀天然曾經有過一段感情的事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作為男孩的父親,他肯定是這少數人之一。
想當初,賀天然曾為了自己曠課消沉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想來賀盼山對自己的印象,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
就在溫涼胡思亂想之際,賀盼山已經摁滅了煙頭,他一扭頭,就看見不遠處這個一臉愁雲的小姑娘,發現對方也朝自己看來,老男人笑著招了招手。
見著自己被發現也沒辦法,溫涼拘謹地走上去,禮貌地問了聲好。
“叔叔,東西我買回來了,你怎麼出來了?”
“啊,被那小子氣著了,出來透透氣。”
賀盼山打量著眼前的溫涼,心中回想起剛才,那個叫曹艾青的小姑娘,也問過他同樣的話。
這兩個小姑娘還真有意思,好好的電梯不坐,都是走樓梯,合著現在的小年輕,都喜歡這麼減肥嗎?
“上來的時候有沒有遇見小曹?”賀盼山笑著問道。
溫涼點點頭,“遇見了……聊了幾句。”
“小溫,你剛才站在樓梯口的表情,可不像是聊了幾句那麼簡單哦。”
賀盼山點破了溫涼的心思,調侃著。
他是70後,本身思想就不算古板,再加上年輕時玩搖滾,性格比現在賀天然還瘋,所以他可能不是一個好爸爸,好丈夫,但對於彆人,他一定是一個不容易讓人產生隔閡感的好長輩。
溫涼一怔,靦腆地笑了笑,“剛才是挺尷尬的。”
“是嗎?那小溫你覺得,小曹是個什麼樣的人啊?”賀盼山隨意問道。
“她嗎?”溫涼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在得到賀盼山的點頭確認後,她頓時覺得壓迫感劇增。
怎麼去評價自己的情敵?
溫涼倒是很想給出“真不熟”這麼三個字來,但是這就顯得很小家子氣了。
她略一思索,毫不扭捏地給出一個客觀的回答:
“叔叔,我跟艾青還有天然,高中的時候都是一個班的,你問我艾青是什麼樣的一個人,說實話,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從朋友的立場去回答你,因為我是藝術生,平時在學校的時間比較少,所以跟她一共也沒說過幾句話。
不過從同學的角度而言,曹艾青這個人無疑是非常優秀的,她家教良好,為人文靜溫順,成績在班上也一直都名列前茅,值得一提的是,她有著一套良好的處世觀念與一副好心腸,就拿天然舉例,由於當初他在班上的性格內向孤僻,所以常常受到同學們的嘲笑排擠,但唯獨艾青,從來都沒有用異樣的眼光去看待過他,雖然我不想承認……但這一點,就連當初的我都做不到。”
“沒有缺點?”賀盼山追問了一句。
“有一個……不算缺點的缺點……”溫涼斟酌道:“她心思敏感,但偏偏隻相信自己看到的,感覺到的,有時候甚至到了矯枉過正的地步,彆人很難影響到她,但是一旦受到影響,就有偏向極端的可能。”
“這可不像是同學之間能發現的缺點哦。”賀盼山認真聽完後,慢條斯理道。
溫涼微笑道:“女孩子之間的觀察是要細致一些,而且我們還是這種情況。”
賀盼山轉身,雙手搭在橋廊的護欄上,視線朝外望去,沉聲說道:
“小曹昨晚來得比我還早,忙前忙後直至下半夜,等我到醫院了,她還沒合眼。之前我有聽說過天然跟你分了之後又談了一個女朋友,但一直沒見著,這次我是第一次見到她,後來她得空了,就跟我聊起她跟天然是怎麼在一起的。當然,也包括了現在你們三人又是什麼個情況,我聽完之後當時就心想,怪不得天然這小子會跟她在一起,因為小曹無論是性格還是長相,都跟他媽媽有幾分神似。”
“叔叔,我……”
賀盼山笑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小溫,剛才天然那小子已經表態了,叔叔還有個問題想問,就是你聽完他的話後,是怎麼打算的?都這樣了,還要繼續嗎?”
溫涼心中一沉,欲言又止。
“彆緊張,就當是隨意的聊天好了,叔叔也年輕過,知道愛情是個什麼鬼玩意兒,剛才我也問過小曹同樣的問題,其實我蠻好奇你們現在對天然的態度。”
賀盼山說是不緊張,語氣也和藹,但是話裡頭透露的意思,卻讓人不敢有一絲的鬆懈。
溫涼心念電轉,賀盼山剛才的話裡提到了賀天然的母親,知道未來的她,不由是有感而發,悵惘道:
“天然其實跟與艾青一樣擁有著高度的敏感,但是兩者形成的原因卻截然相反,艾青的敏感是與生俱來的同理心,而天然更像是一種因為原生家庭的遺憾,所帶來的後遺症……
他非常缺愛,但又一直緊閉心扉,即便身邊有許多人,可還是一麵覺得自己孤零零,一麵又拒絕彆人走進他的心……”
聽著溫涼的娓娓道來,一向對兒子固執己見的賀盼山,也隨之靜下心來,認真傾聽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對於自己兒子的看法。
“他很善於偽裝自己,就是當一個人給了他很多很多愛的時候,他無論是驚喜還是抗拒,其實都是裝出來的,因為他打心底就已經做好了那個人隨時會離開的準備,他甚至會一直給自己洗腦說,反正那個愛他的人也是會離開的,不要太當真,不要太喜歡。
這其實就是一種心理安慰,等到這個人真的走了,他的心就不會那麼難受,他不相信有人會真的愛他,所以他也不敢愛人。
如果天然足夠涼薄,那他可能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渣男,可他偏偏又不夠涼薄,因為一旦他真的愛上了誰,他又會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愛,正因為是少有體會,所以才會加倍小心地捧在手裡,貼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