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該愛就愛,該談就談,偶爾不舍,間歇難過,這才是正常人呢,我想去做一個正常人,試試過一下正常人的日子了。”
見到曹艾青聽完默不作聲,賀天然提起杯,打趣道:
“怎麼著啊,我過生日沒發願為難菩薩,菩薩是不是該跟我提一杯啊?”
女孩難得是跟隨了一次他的風趣,也是提起酒,笑了笑:
“看來你在圖書館這段時間也沒有白費啊,感覺你像是悟到了些什麼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之類的道理。”
賀天然擺擺手,趕緊道:“可沒到這種大境界,但你說的這十二字的後頭,還有更著名的一句話,我倒是悟到了點那個。”
曹艾青想了想,她拿來作比喻的這十二個字,出自戲曲《鎖麟囊》,而論及其中更加貼合賀天然現狀的戲詞,女孩張口不確定地念道:
“這才是今生難預料,不想團圓在今朝……?”
果然呐,事到如今,也就隻有曹艾青才能道出賀天然這點文青作祟的小心思了。
“對嘍,有道是,回首繁華如夢渺,殘生一縷付~驚~濤~”
這種有人能接住心中所思的感覺,讓賀天然倍感喜悅,說到最後,他不著調地唱了兩句,自顧將杯中酒與曹艾青的相撞,仰頭快意喝下。
“嘁~”
曹艾青懶得看對方嘚瑟的摸樣,她彆過頭,嘴角卻出現一縷笑容。
“對了,我生日禮物呢?”
賀天然突然問道,曹艾青白了他一眼。
“沒有。”
“啊?你蛋糕都幫我買了,生日禮物沒準備啊?”
“沒準備!”
本來是有的,但看樣子,還是不用給他了。
“行~叭~害我還怪期待的。”
賀天然也沒有強求,這時,一直在通電話的郭淮終於回來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耽誤了這麼久回來晚了,你們蛋糕都切啦?你們聊什麼呢,剛才我在一邊打電話,看你們聊的津津有味的。”
咣當——
賀天然將一瓶酒直接杵在郭淮眼前。
“聊你回來之後,罰你炫幾個比較好,欸老郭,你既然看的那麼仔細,難道不知道我們剛才切蛋糕了嗎?你這是在跟哪個小妹妹打電話呢?聊這麼久!”
郭淮趕緊說明道:
“哎呀,不是哪個小妹妹,就是我媽打電話給我……”
郭淮說話的過程中,賀天然明顯感覺到曹艾青的雙肩一抖,臉上的神情都有些凝滯……
看來,儘管曹艾青與郭淮已成為陌路人,但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陰影,還是深深烙印在她心裡的……
就聽郭淮繼續道:
“這不是我難得出息了一回嗎,前幾天我把我當上學生會長的消息告訴她了,這所幸沒幾天就元旦了,我媽就計劃著來港大看看我,她把我拉扯大,很不容易的,所以我也想趁這次機會,好好帶她逛逛港城,逛逛港大。”
彆人想要儘孝,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此刻賀天然能做到,也隻能是岔開話題,他道:
“你先彆說那麼多,你先把酒給老子炫了。”
“行行行,我認罰,認罰。”
看得出來郭淮心情不錯,拿起酒瓶就往嘴裡吹,兩三下喝完之後,抹抹嘴,說出了一句讓在座兩人都有點繃不住的話來:
“那什麼,天然,艾青,過兩天等我媽來了,你倆能不能露個麵啊?我媽一直擔心我這性格在學校裡沒朋友,所以我從高中時,就老是跟她提起你倆,她這次過來,也想謝謝你們對我一直以來的照顧,就說上兩句話的事兒。”
“我元旦過後估計沒時間。”
曹艾青先聲奪人一口回絕,語氣冰冷的有些可怕。
郭淮聞言有幾分失落,他看向賀天然道:“那天然你呢,你肯定有時間吧?”
賀天然先是碼著臉道出一句:“怎麼著啊,我平時看起來很閒是吧?”
“這……肯定沒有啊。”郭淮局促道。
賀天然想了想,他也不想讓對方那麼為難,畢竟這個大孝子也不像兩人一樣有著未卜先知的記憶,而且他現在的初心也是一番好意,所以賀天然道:
“看阿姨什麼時候來吧,如果我沒事的話,見一見倒是無所謂的,我先說明啊,我不太擅長應付這些個長輩,我跟我爸都吵架呢。”
郭淮見他答應連聲稱好,曹艾青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好了,不說這個了,老郭啊,我的生日禮物呢?”
賀天然話鋒一轉,郭淮完全沒了那種學生會長見風使舵的機靈勁兒,回歸了老實巴交的他,嘴裡愣愣蹦出一個字兒:
“啊?”
“你啊什麼啊呀,生日禮物啊。”
郭淮撓撓頭,道:“不是天然……難道我跟你掏心掏肺的喝一頓酒,你不開心嗎?”
這話耿直到連賀天然都發了會懵,回過味兒後咬牙道:
“哎喲臥槽,你這學生會長麵兒可真大啊,還跟我掏心掏肺喝頓酒,開心,我開心死了,沒禮物就沒禮物唄,你還跟我來這套,誰教你的啊?”
郭淮眼神亂飄,曹艾青歎了口氣默默扶額。
賀天然一見這場麵,心裡有了數,他默默拿起一塊蛋糕。
“老郭,你知道我剛才吹蠟燭時,許的願望是什麼嗎?”
“什麼啊?”
“我希望……我們以後都活得像個人!”
賀天然一語雙關,曹艾青一陣恍惚,唯有郭淮不明就裡,可還容不得他多想,賀天然手裡的蛋糕就突然拍在了他的臉上!
一臉巧克力奶油的郭淮顯得是那麼的無辜,他把臉上的眼鏡取下,露出還沒被蛋糕殃及的雙眼,又是滑稽又是無助道:
“那什麼……一般不是過生日的那個被糊臉嗎?”
曹艾青反應比他快多了,催促道:“彆愣著了,郭淮你弄他呀!”
賀天然手疾眼快,左右開弓,一把將剩下的蛋糕拿手裡。
“你個小娘們還叫喚起來了,真把自己當菩薩啦?看老子今天不把你拉下神壇!”
男人身子作勢前欺,曹艾青頓時是被嚇得花容失色,她驚叫一聲,也不管形象不形象了,閉上眼抓起自己那份蛋糕就朝賀天然臉上砸去,然後起身就想跑。
賀天然還沒出手呢,就被砸得一嘴的巧克力味,而且這巧克力的顏色也挺帶感的,糊在臉上像是那啥一樣……
“我他麼……曹艾青,我讓你買巧克力!”
霎時間,買蛋糕的人在跑,過生日的人再追,還有一個被糊了一臉的,眼鏡一摘啥都看不見,跟在最後頭也不知要怎麼去攔,火鍋店裡的中年人們看著年輕人們的熱鬨,就此下酒,會心一笑。
……
……
這天晚上,賀天然是背著喝得不省人事郭淮一起回去了。
這個老實人,似乎是真的想對自己掏心掏肺的喝上一場,讓自己高興。
夜間天氣很涼,天上的月亮帶著一層薄薄的,發毛的霧,光芒灑在路上,都變得疏離了不少。
“看來明天要下雨啊。”
賀天然抬頭觀察了一下,抖了抖身子,讓背上的郭淮挪了挪,自己背他也舒服一點。
“嗯……”
曹艾青回答得平平淡淡,可她腦中的思緒卻停停轉轉,就連地上交疊在一起的影子,都顯得明明暗暗。
“你在想什麼啊?”不覺得自己是在自討沒趣的賀天然主動問道。
“我在想,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跟我說再見。”曹艾青袒露出心中所思。
她在指什麼?
這句曖昧與決然都夾雜在一念之間的反問,讓賀天然有些無措。
如果她是指回寢的這條路該說一聲再見,那麼就像是曖昧男女之間的一些小情思;可如果她問的是之前賀天然所說的,向舊的過去認真告彆,那意思就完全反過來了。
“不知道啊,但毫無疑問總會有那麼一個時刻的,你是希望這個時間點,來的遠一些還是近一些?”
“近能有多近?”
“等我走到了寢室門口就能跟你說。”
“遠又能有多遠?”
“這得看我能活多久,或者是你能活多久……”
曹艾青一下停下腳步,無奈地搖著頭,又好笑又好氣地道:
“賀天然,你真的……很機靈呢,郭淮那麼灌你,你都不醉的嗎?”
天然哥打了個酒嗝,笑道:“我哪還敢在你麵前醉啊,你有陰影,我也有呢,何況我好歹也是老謎語人了,你在我麵前玩這些,這不是關公麵前耍大刀嗎?”
曹艾青瞪了他一眼。
“看來你也沒多清醒了,走了,你自個送郭淮回去吧。”
“不多送送啊?馬上就到了!”
“馬上就到了你還要我送?懶得理你。”
曹艾青說完自顧往前走,賀天然又顛了顛背上的郭淮,跟在了她身後。
姑娘說要走,其實兩人也就相隔了十來米的距離,等到過雙港公寓,賀天然高呼了一聲自己進去了,一直走在前頭的姑娘也沒有回頭,隻是步伐又快了幾分。
上了公寓樓,等賀天然將郭淮背回他的房間安頓好,又回到自己的寢室裡衝了澡躺在床鋪上,差不多半個小時就過去了。
拿起手機看了看,由於生日的緣故,賀天然收到了不少的祝福消息,有班上同學的,有像姚青桃等圖書館同事的,也有像王媽,白聞玉,陶微,甚至是賀元衝這種家裡人的,但唯獨賀盼山沒有。
他重點看了一下自己母親發來了的消息,沒了那場家宴,白聞玉的消息就顯得更加語重心長了些,至於陶微這個後媽,更多還是在勸導他與家裡人的關係。
自上次他在賀盼山麵前徹底挑明了對家人的態度,陶微就沒少在這方麵下功夫,而奇怪的是,自己的親媽,對待此事卻隻字未提,按理說,白聞玉與王媽這麼要好,不應該不知道才對,想來要麼就是賀盼山封了家裡人的口,要麼就是白聞玉假裝不知道。
不再去想這些糟心的事兒,賀天然大被一蓋,手機一撂就準備睡覺,可好死不死,手機剛放下就震動了幾聲。
無奈他再次拿起看了看,竟然是曹艾青發來的,而內容,是一首詩詞……
賀天然看著看著,身子不禁從床鋪上坐了起來,他打開電腦桌上的夜燈,久違的找了半包遺棄在角落的煙,默默點上。
湛藍天:「你什麼時候填的詞?」
橙色海:「剛才,算是給你的生日禮物了。」
湛藍天:「謝謝,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橙色海:「不知道怎麼說就不用說,我睡了,你也早點睡吧,勿回。」
那首詞的大致意思,如果是不知道賀天然經曆的人,估計不會明白裡麵所包含的意義,儘管曹艾青已經說了是勿回,但賀天然還是回複了一句:
「謝謝,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發出的消息,沒有了回音。
在二十一歲這天的深夜裡,這個名叫賀天然的男人看著手機,良久良久,在那些字裡行間中,他關聯自己,悲戚無聲……
隻見聊天框裡的詞,是這麼寫的——
「鷓鴣天賀天然
急景凋年隻適秋,悲風遺響苦作究。
少年已準下重樓,偏惹人間且從頭。
伶仃外,道中遊,無情天地半邊愁。
但憐此夜醍醐久,還賀天然全自由。」
(:不用百度了,騷騷自己填的詞,用的新韻,“樓”與“從”兩個字沒壓平仄,但我不會改,化用了兩句典,文采不好,韻律小將你要杠你就是對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