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賀天然走了。
打翻的果盤,沙發套上淩亂的褶皺,電視裡持續播放著的電視劇對白,都證明著剛才這裡發生的一切已經結束,而現在,偌大的客廳裡,又隻剩下了溫涼一個人。
顯然,她的情緒還沒有從剛才的一係列行為裡抽離。
窗簾獵獵擺動,晃蕩出風的形狀,濕冷的空氣穿堂過室,撲打在她單薄的身上。
姑娘屈膝坐在沙發上,頭埋著,披散下來的長發掩蓋住了她的麵容,她雙肩不易察覺地微微聳動著,屋外的天空不知道何時烏雲密布,下起了一陣淅淅瀝瀝的小雨,此起彼伏的聯綿聲響充斥在這顯得空蕩的屋子裡,一時讓人分不清是雨聲還是哭聲……
愛犬一會蹲坐在一邊,一會來回走動,嘴裡發出低沉的嗚嗚聲,片刻後,它支起前肢,搭在沙發的邊緣,朝著姑娘連連叫喚了兩聲,似是在安慰著什麼……
聽到動靜,一直將頭埋起的溫涼這才抬眼,她默默擦了擦濕潤眼眶,瞧了瞧衝著自己耷拉著耳朵,失去了原本活潑的金毛犬,姑娘本是苦澀的臉上揚起一道勉強的笑容,她伸出手,摸了摸愛犬的頭,啞著嗓子說道:
“乖,我沒事……”
放在桌上的手機這時響動了一聲,溫涼心中一緊,拿起手機,但很快又放下……
那是自己母親發來的一條消息,囑咐她外邊下雨了,將陽台上的晾曬的衣服收一收,今天他們會晚一些回來。
姑娘從不習慣把脆弱的一麵暴露於人前,所以更不想父母回來後,看見家中的狼藉讓他們擔心,於是她慢慢合攏敞開的襯衫,站起身,一個人拿出掃帚,將剛才打翻在地的果盤與淩亂的沙發收拾整理好。
外頭的天空將暗未暗,屋中還沒來得及開燈,窗外一片暗沉殷紫的天色將她的身影襯托得格外的冷清寂寥,隻剩下一個麻木打掃的輪廓,沒有了具體鮮活的血肉。
收拾完客廳,她又緩緩走向陽台,沒忙著將衣服取下,而是雙眼放空,凝望著潮濕粘稠的城市,沉默了良久。
無端端地,她突然懷念起,同一番景色,另一種視角下的這個世界……
那種顛倒了空間,從天而降的感覺,讓她害怕,卻又無比迷戀與熟悉……
溫涼抬起頭,朝天上望去。
此時的天尚未完全暗下去,月亮卻悄悄冒出了頭,無邊無際的雨幕像是一層毛玻璃,透過這層朦朧再往上,就能看見仿佛是上吊了的月亮,斜溢出的淒迷晦暗。
怨天尤人,本不是溫涼會去做的事,但在這一刻,她是如此地怨恨下雨天……
她的手,緊緊依附在陽台的圍欄上,因為指端的用力,指尖的顏色已經趨於蒼白,她的頭緩緩垂下,天上的雨滴肆無忌憚的砸向地麵,粉身碎骨,在車水馬龍街道上鋪滿了一地屍骸,人們無法不去在意,卻又毫不關心,他們隻是避讓著,任由這份從天而降的雨滴濺染大地,並且歎息著陰鬱天氣給自己帶來的不便。
溫涼看著這一切,雙眼迷茫,不知在想些什麼……
“篤——篤——篤——!”
此刻,一陣敲門聲驟然響起打破了這份安靜到壓抑的氣氛,同時這些響動也把溫涼從失神中拉了回來,她嬌軀一震,扭過頭去注視著門。
“汪——汪汪——!”
愛犬應該是聞到了熟悉的氣味,衝著門惡狠狠地叫喚了兩聲。
“篤、篤篤篤篤篤……溫涼!溫涼!”
敲門仍在繼續,響聲越發急促,似乎在催促著溫涼離開陽台,過來開門。
房裡的人在沉默了片刻後,終於開了門。
是賀天然,他喘著氣站在門口,去而複返。
而當這對男女再次麵對麵時,兩人都愣了一下。
“你……”
賀天然看著溫涼發梢與麵頰上滴落的雨水,她在屋裡,可襯衫的雙肩卻被打濕,臉上更是有一種一種濃鬱到化不開的愁怨,望著自己的雙眼冰冷又空洞,一經對視,讓男人都不由從內心深處感受到一種寒冷……
“你回來做什麼?還想看我笑話?”
溫涼冷漠質問一句,正想關門,卻見賀天然手腳並用一下卡住門框,他急促道:
“我說過,我們之間就算要分開,要老死不相往來,也不會是這種方式……”
說罷,他不由分說,用力一擠,重新進入到溫涼家中。
溫涼被這麼一推,後退了兩步,腳下差點一個趔趄,賀天然剛想來扶,哪知被溫涼猛地揮手打斷。
剛才男人的離去,已經是讓她羞忿難當,萬念俱灰,此時心裡是萬分不願再去見到對方的,而賀天然現在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出現在她麵前,這當即是打開了溫涼的情緒閥門,瞬間是忍不住,將積蓄已久的委屈與怨念統統化為言語之間的咆哮,一股腦宣泄而出!
“賀天然!你有病吧!你當這裡是你家嗎?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我想見你的時候你從來不會出現,現在我想你滾得遠遠的,你卻賴著不走了,你當我是什麼?是你這個大導演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嗎?!你就這麼喜歡讓我難堪嗎?
你、到、底、回、來、乾、什、麼——!”
“我怕你尋死啊——!”
賀天然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整個人的臉因為情緒的翻湧而變得通紅。
原來剛才他下了樓,天就開始下雨,他本就心情不怎樣,見此情景是更加糟糕,這使得他這兩個月來頭一次破了例,走到樓下對麵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煙來舒緩心中鬱結。
而當他獨自站在便利店的門口抽煙,有意無意仰頭往溫涼家方向看來時,就看到了溫涼默默走到了陽台。
一開始他並沒有什麼計較,他也明白,這種時候兩人並不適合再次見麵,雙方還是冷靜一下為好。
可漸漸地,賀天然是越看越不對,特彆是當溫涼將雙手放到了陽台邊緣時,他的心頭猛然生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這讓他立即抽身,馬不停蹄地跑了回來。
如果剛才溫涼開門慢個幾秒,估計他就真的要撞門了。
如今兩個人仿若是針尖對麥芒,誰都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聽到對方複返的理由,溫涼自然是不肯承認這一次分離,竟會讓自己生出短暫輕生念頭的猜測。
她哼了一聲,反唇相譏:
“我去尋死?因為你嗎?賀天然,你是高看你自己了還是太看輕我?難道我去陽台收趟衣服,你就能想到我要跳樓嗎?看來你的魅力與善心都很大啊!”
“你……”
自己的擔心與好意被對方當成了嗤之以鼻的字句,賀天然頓時失語。
“怎麼了?這次我沒再對你的好心感激涕零是不是很失望?失望就對了!我溫涼本來就是這麼一個油鹽不進的人。”
溫涼見到賀天然神情,沒有收斂,反而是繼續譏諷。
她的這副麵孔,其實對賀天然來說,並不算陌生。
跟已經相處接近快十年,一路走來,相伴成長的曹艾青不同,自打跟溫涼重新相遇以來,賀天然一直見到的,都是溫涼‘溫’的一麵,她為人積極直率,待人熱情真誠,雖然個性上棱角分明,在一些事情的處理上很是尖銳,但這也是她做人的方式,所以隻要稍微了解一下她的為人,關係親近一點,就能知道她的原則跟堅持是說不上對錯的。
可這並不是賀天然在高中時期對溫涼的印象,相反是現在,姑娘厭惡的眼神,冰冷的態度,戳人心窩的犀利言辭,這些種種‘涼’的一麵,才更符合賀天然腦海中最初對“溫涼”這個人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