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09年10月7日。」
在一間色調典雅,全屋采用複古美式裝璜的辦公室內,黑膠唱片緩緩轉動播放出輕柔的音樂,使人心緒安寧,室外車水馬龍,但這間房間做了很好的隔音,若是認真側耳,甚至能聽見筆尖劃過紙麵而奏響起的沙沙聲。
餘鬨秋在一份文件上寫下了日期後放了筆,房間一角,賀天然正拿著杯水,欣賞著一副掛在室中顯眼處的畫作。
姑娘雙手負後,輕步走來與男人並肩,見他雙眼專注,便故意問道:
“白阿姨在歐洲藝術品交易市場名聲顯赫,天然哥從小肯定耳濡目染,何況現在又是大導演,應該知道這幅畫的來曆哦?”
畫中的內容,是一個像精靈般的女孩仰臥在清澈的水中,岸上花朵繽紛盛開,而水中的少女就要凋亡,旖旎風物襯得畫麵無比哀婉,這一幕既浪漫又淒美。
賀天然抬手喝了口水,指了指畫,隨口說道:
“《水中的奧菲莉亞》,現在真跡收藏在倫敦的泰特美術館,以前我去英國找你艾青姐的時候有幸目睹過一回,她也很喜歡這幅畫,對了鬨鬨,你知道這幅畫中女孩的故事嗎?”
男人順勢反客為主,姑娘旋即搖搖頭,笑著說:
“聽說跟莎士比亞有關?但具體的我不是很清楚,願聞其詳。”
“這事兒找薛勇沒用。”
“如果是這樣的話……行吧,我也正好有點事兒跟你說,簽了這個知情書,我可能會心安理得一點。”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片刻,最終,賀天然還是歎了口氣:
“如果張之凡就此收斂,他的那些臟料就不會流出來,就當是對他的一個教訓吧,畢竟也是個拿了肖邦鋼琴獎的人,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無仇無怨到不了那個讓他身敗名裂的地步。”
“就是聊聊天。隻是你如果需要心理方麵的疏導,傾訴一些東西,我不可能不讓你知情,無論我們聊的內容是大是小,我都會絕對保密且幫助你,每個人在進行心理工作的時候都要簽,這是我們行業的準則與職業操守。”
好好好,古有“程門立雪”,今有“天然識物”,這事兒都快被自家老爸傳成典故了是吧……
“全對!天然哥還真是博聞廣識啊,畫裡的背景與故事都信手拈來,真是難不倒你!曾經我聽賀叔叔說,他之所以讚同你從金融轉行學電影,就是因為你猜中了他帆船船名中的典故,當初我爸聽見這事兒的時候,連連感歎他也看過《老人與海》,但就是沒想到這茬!
餘鬨秋家世顯赫,單論在港城本地的聲望,不一定比賀家差多少,隻不過山海做的是互聯網產業,產品都輻射全國,天平湖主營地產,聲望都集中在了兩廣與福建等地區。
餘鬨秋本是交疊的雙腿,左右交換了一次。
“天然哥你說,我在聽。”
被如此誇獎,賀天然臉上的笑裡出現了一抹停滯,他擺了擺手,罕見地略帶了幾分……糾結。
“知道,那天晚上,張之凡打了個電話給我,他希望我……能夠出麵幫他擺平那個叫薛勇的同學,但是……”
由於兩人距離很近,賀天然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跟上次在車上所聞是一致的。
這麼一想,這幅畫放在你這個心理醫生的辦公室,還真是相得益彰。”
“天然哥,你認識那個叫薛勇的嗎?”
賀天然再次反客為主,輕而易舉將原本能讓他下不來台的反問全數化解,甚至還在言辭之間給足了對方麵子,那種在舉止之間流露出的處變不驚與自信幽默,讓餘鬨秋眼神裡的那股意味更加明晰起來……
男人眼睛轉動了幾下,邊回憶邊說:
“前一陣確實有些壓力,估計是工作壓太多,精神上沒有得到釋放,有點昏沉沉的,被你艾青姐嫌棄老成持重,不過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他連這個都跟餘叔說過?”
“天然哥,你要跟我說什麼呀?”
她主動說道:
“我想我們可以換個話題了。”
賀天然心中愜意,扭動了一下脖子,看表情,他確實輕鬆了。
餘鬨秋走過來將文件收起,指了指裡屋一張躺坐兩用的木製長椅,椅子上的填充物應該是樹脂棉一類的,坐上去質地較硬,但回彈性很好,很合適久坐與睡眠,賀天然本想躺下,但想想一來就躺下不是很雅觀,所以暫且作罷。
“因為對你的愧疚是我本人的愧疚,這種感覺我無法通過嫁禍給彆人,來換來我內心的平穩,如果一切不從我這裡結束,那麼這件事就會一直橫亙在心裡,我不會感覺好受。”
賀天然打斷了餘鬨秋的請求,姑娘的頭一直垂著,看不清表情。
“你……”
賀天然斟酌著詞彙,他不是很清楚張之凡對餘鬨秋到底有多重要,所以其中的內容是用惋惜的口吻表達還是幸災樂禍一些,他隻能去觀察對方的反應了。
賀天然無奈地聳聳肩,這就是他這次過來想跟餘鬨秋說的事,至於其中原因嘛,他道:
“這個是……”
男人眯著眼,佯作深思熟慮狀,鼻中拖著思考鼻音,頓了幾秒後笑道:
“也不是任何時候都會坦誠啦,但這種……怎麼說呢,反正是這種簽了保密協議或者知情書的情景下,我認為實在沒有必要對你撒謊。”
行,翻篇了。
“如果……我不原諒你呢?”
賀天然來時真沒想過要做什麼心理疏導,他就是過來看看餘鬨秋,串串門兒,可一想到今天公司又沒什麼事兒,而且他心裡確實有一件事,沒準可以讓姑娘幫幫忙……
賀天然對此哂然一笑:
“我一直都認為手段是手段,結果是結果,好與壞,明眼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何況我都沒跟你道歉,乾嘛要你原諒?”
“……你知道?”
兩人再次對視,賀天然回答得很是磊落,餘鬨秋的眼神也從最初的不可思議,轉變成為一種頗為微妙的東西……
餘鬨秋被莫名其妙塞了一嘴狗糧,臉上還要保持著笑容,嘴上更是要應和道:
“確實看得出來天然哥你與艾青姐的感情甚篤,多年情感相濡以沫,讓人看了實在羨慕,所以我剛才才首要問了你工作上是否有煩惱,因為在我看來,天然哥你應該是在感情方麵……或者說是在兩性關係之間,很圓滿的一個人了。”
“準確來說,奧菲莉亞的這個形象,脫胎於莎翁筆下《哈姆雷特》裡的一個角色,在劇中她因為被哈姆雷特拒絕,父親波洛涅斯被刺死的雙重打擊而精神失常,整日瘋瘋癲癲,拿著花四處亂撒,唱著古怪的歌,最後她爬上了空心樹乾,樹枝斷裂,掉入水中而死。
姑娘準備了一會,她先是收好文件,從櫃子裡拿出一副無框眼鏡戴上,又拿起桌上原本充當時鐘用的ipad及觸控筆,她款款走到賀天然跟前,拉過另一把椅子坐下,將兩條修長的美腿交疊在一起,彆說,雖然她沒穿白大褂,但這架勢還真有一種醫生問診的感覺。
“好了傻姑娘,你都知道來龍去脈了,還在我跟前說什麼原不原諒,無非就是想臊臊我,看我什麼反應,對吧?
被人說起這件父子間的秘密,賀天然摸了摸鼻子,無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