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後國被大雪覆蓋,叛軍與平叛雙方都在摩拳擦掌,準備雪停之時大乾一場。
而遠在近幾的大和國,奈良盆地比起關東的氣候,溫暖許多。但在興福寺長覺心中,這個冬天寒冷刺骨。
此時,她正在興福寺主殿,中金堂偏室中,與寺中兩位高尼談法講經。
等三人說完,已近黃昏。
長覺眺望主殿,仿佛看到供奉的釋迦摩尼正在向她微笑,心中沉重,說道。
“今天就到這裡吧。”
兩位高尼雙手合十,口念佛號,以表對座主的敬意。
其中一人是頭發花白的老尼,五大三粗,手大腿短,彪悍如武婦。可眉眼間卻是樸實慈悲,與身上的勇烈之氣,反差明顯。
她是興福寺子院,寶藏院主持胤榮。
另一人雖然尼姑打扮,卻是天生麗質難自棄,眼眉舒展,年少俏麗。
若是有京都武家在此,必然驚異此人相貌似足利義輝,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是相同麵孔。
隻是足利義輝常年練劍,性子剛烈百折不撓。可此尼卻是慈眉善目,且書卷氣重。
她是一乘院主持覺慶,領一乘院門跡。
這兩人皆是興福寺的高尼,地位僅次於興福寺座主長覺。
寶藏院為寺內尼兵職守,寶藏院胤榮獨創寶藏院流槍術。她在素槍為主流的當今槍術之外,開創十字文槍流派,乃是槍術大家。
而一乘院覺慶的宗教地位更高,她是興福寺兩門跡之一。
日本自古講究尊卑有序,無論當初的天皇朝廷,還是現在的武家天下都是階級嚴苛。
武家有守護體係,評價家格貴賤。宗派也有自己的門跡體係,規定寺格高低。
當初日蓮宗強盛,數次毀滅一向宗本院,那就是在毀其門跡。
而日蓮宗與一向宗爭鬥,天台宗驚恐,乘機毀掉了日蓮宗在京都的本院,也是為滅了她宗的門跡。
至此,日蓮宗流落商町,與工匠商賈為伍。即便勢力不差,但寺格低人一等,排不進天台宗,真言宗,一向宗這些一線宗派的行列。
本能寺日玄去求織田信長,被她幾句話勾起心火,佛心失守,金剛怒目被拖下水,也有這方麵的憋屈。
而興福寺原屬於法相宗,如今被並入真言宗。說起來是兩家佛法合流,其實就是法相宗這些年混得太差,沒人幫襯遲早要完。
乾脆趁著自己的老底還在,向真言宗靠攏,換取香火不滅,以圖後續。
可真言宗開開心心拿下法相宗,得到了興福寺,卻有兩個問題要解決。
其一,法相宗興福寺對世俗權力放手,交給了尼姑武家的大和四家管理。
真言宗接手興福寺,如何處理與這些尼姑武家的關係,是一個相當令人頭疼的問題。
經過幾代座主之後,筒井家一家獨大,變成興福寺的最大威脅。
其二,在宗教上,興福寺擁有兩大門跡,大乘院與一乘院。
宗派對於世俗權力還算克製,但對於宗教上的同行,卻是心狠手辣,沒有妥協的餘地。
大乘院門跡被真言宗派遣的各代興福寺座主占據,而一乘院門跡卻是曆代爭執的焦點。
長覺看了眼稚嫩的一乘院覺慶,這位能順利繼承一乘院門跡,亦是宗教勢力對世俗勢力的討好。
當初,把覺慶繼承一乘院門跡的消息傳入京都,大禦台所可是高興了好久。
覺慶的身世是真言宗高層的秘密,隻有少數高層才知道。
即便是她自己,也自以為佛法修為被師父看重,這才在其圓寂後,繼承衣缽與一乘院門跡。
其實,在這個等級製度嚴苛的島國。就算宗教跳脫世外,也跳不出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來打洞的宿命。
長覺法師歎了一聲,寶藏院胤榮不動聲色,年輕的覺慶沉不住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