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義輝看了高田雪乃許久,確定這人不是在炫耀,說道。
“劍術不能殺人,還要學劍術乾嘛”
“我愛練劍,不在乎能不能殺人。”
這回答帶著一絲禪理,配合高田雪乃純潔無邪的雙目。讓足利義輝心中一顫,火氣竟然漸漸下降。
而一旁的柳生宗嚴也是詫異,看著這位劍術高超,卻天天沉迷拔刀收刀的病弱少女。
高田雪乃的身體一直不好,特彆是在劍室斬殺十名劍客後,更是氣虛體弱。可沒人敢小看她,因為,她很會殺人。
這麼一個很會殺人的劍客,卻說自己不在乎劍術能不能殺人。這反差感,讓將軍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裡最會用劍殺人的就是你,不在乎對,你的確不在乎,已經夠用了。
所以,對你來說這活人的竹劍挺好,反正你也用不上了。”
高田雪乃認真看著將軍,說道。
“殺人刀,活人劍,這是理念,不是兵器。刀是凶器,劍是禮器。
一把打刀,殺人的時候是凶器,修行的時候就是禮器,換作竹劍也是一樣的道理。”
柳生宗嚴瞪大了雙眼,看著侃侃而談的高田雪乃。一貫呆頭呆腦的她,隻是默默在劍室一角練劍。
誰想到這一年下來,在旁觀看聽講,竟然有了如此覺悟,比起柳生宗嚴那些弟子,更加透徹。
日本刀劍由天朝傳入,而天朝在秦漢之後,刀劍便漸漸分了家。大刀用於戰陣殺伐,配劍慢慢成為了禮儀。
日本在古代引入刀劍的時候,刀與劍也是分開的,但之後漸漸發展成了日本刀。
刀劍在殺人時候,便是刀。練劍修行之時,便是劍。高田雪乃這話,說透了新陰流以竹劍代替真刀的內涵。
真刀比試往往收不住手,傷殘是常有的事。光大劍道並不是要取人性命,而是要拉更多的人進來修行,這才有了新陰流推崇的竹劍。
足利義輝被高田雪乃說得啞口無言,她本身就是在找茬,要給柳生宗嚴上眼藥,讓她做事多用心。
足利義輝半生練劍,自問修行有成。如今被一個呆呆傻傻的小笨蛋,給教育得無言以對。一貫看重顏麵的她,瞬間就掛不住臉了。
可麵對高田雪乃,這深受斯波義銀寵愛的譜代家臣。收拾她,足利義輝怕斯波義銀會翻臉。
況且此人天真燦漫,專心劍道,確實是個不錯的陪練,足利義輝還挺喜歡她。
冷冷看了她半天,已經習慣說一不二的將軍,發現自己真拿她沒辦法。隻能轉移話題,掩飾尷尬。
“一向宗與謙信公最近在北陸道鬨得有些厲害,南蠻教這時候上洛京都,可是真巧啊。
斯波家,嗬,彆把我當成了傻子。”
足利義輝說得威嚴,高田雪乃卻是呆呆看她,完全不明白。將軍頓時泄氣,自己在這裡裝什麼b嘛。
這些斯波家的家臣,都是什麼奇葩玩意兒。
不是明智光秀那種精到骨子裡,唾麵自乾的笑麵虎。就是高田雪乃這種除了主君和劍,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滾刀肉。
足利義輝也是服了。
一向宗與南蠻教的矛盾,佛教諸派利用一向宗阻擋南蠻教的對策,足利義輝當然清楚。
但明智光秀膽子太大,竟敢利用蜷川家設計南蠻教,為斯波家拿到籌碼威脅石山本願寺。
蜷川親世太慫,宗教糾紛這麼大的乾係,怎麼敢瞞著將軍。可足利義輝卻是欣慰,到底是抓住了明智光秀的把柄。
看來這人也不似很聰明,竟然敢作這種火中取栗的勾當。不過,看在她是為斯波義銀減輕壓力,足利義輝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足利義輝亦是心中矛盾。
一方麵,她希望斯波義銀在關東不順,早點回來京都成婚。另一方麵,她不希望自己的未婚夫被一向宗那些賊尼,在北陸道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