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波義銀見足利義氏神色寂寥,輕聲說道。
“我不會殺你,上杉殿下也不會殺你。
你若是堅持站在北條家一邊,我們隻能軟禁你。但請你放心,你的生命安全一定會得到保證。
這不是因為我們畏懼北條家,更不是因為源於你自身,而是對鐮倉足利家血脈的尊重。
在消滅北條家之後,你會被喝令出家,青燈古佛了卻殘生,鐮倉足利家也將隨你而絕嗣。
但是,你真的甘心嗎
鐮倉足利家支配關東二百年,末代關東將軍竟然對北條氏康這個逆賊叛黨,忠貞不二。
這份羞辱將伴隨你終生,鐮倉足利家將因為你而蒙羞。曆史會明確記載著你的愚蠢,遭萬世唾棄。
先代關東將軍,你的母親足利晴氏是怎麼死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如果北條家能度過此劫,佐野領合戰會是北條氏政竭力想要抹去的汙點。她未來會怎麼對待你這個忠誠的好友,你自己也很清楚。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鐮倉足利家不欠北條氏康什麼,反而是北條家欠鐮倉足利家良多。你應該考慮仔細,明智一點。”
足利義氏歎了口氣,她的確被斯波義銀說得心動,但還是心存顧慮。
北條氏政未來會怎麼對她,那都是以後的事。可如果她現在投靠越後,上杉輝虎把她用完就丟,怎麼辦
一個是遠慮,一個是近憂。足利義氏要是因為斯波義銀幾句挑撥,就直接把自己賣給越後一方,這才是真正的愚蠢。
她低聲說道。
“人在亂世,身不由己。未來如何是顧不上了,先顧好眼前吧。”
足利義氏雖然還在嘴硬,但態度已經有所鬆動。斯波義銀心領神會,他繼續說道。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有些事應該早做打算,你先看看這個吧。”
足利義氏迷糊看見義銀取出一份書信,遲疑接過,仔細掃起來。一目十行閱完,她忍不住哼了一聲,罵道。
“無恥!”
這份書信,是簗田晴助寫給上杉輝虎的,張張紙墨滿是投誠的獻媚之語。
古河領,名義上是關東將軍駐蹕地,簗田晴助不過是代領的鐮倉足利家臣。
足利義氏是她親手主持儀式,繼承關東將軍的。如今足利義氏戰敗,被越後大軍俘獲,身陷囹圄。
身為家臣的簗田晴助竟然無恥得向上杉輝虎靠攏,完全不顧自己名義上的主君會是個什麼下場,讓足利義氏一陣心悸。
足利義氏當然知道關東武家是個什麼德行,但看彆人倒黴和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斯波義銀慢條斯理說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也無需感到憤怒。
古河領就在佐野領東南,簗田晴助若不識相,越後大軍馬上就能南下,把她捏成粉碎。”
足利義氏哼了一聲。
“她識不識相,與我何乾”
斯波義銀正色道。
“簗田晴助最大的價值,無非是鐮倉足利家的奏者。
上杉殿下需要在鐮倉鶴岡八幡宮,完成關東管領的繼位儀式,所以才會輕易原諒她。
而你的價值,遠遠在她之上。”
此時,足利義氏已經有意投靠越後,她也知道自己對上杉輝虎有用,但她害怕上杉輝虎過河拆橋。
“禦台所,我明白您的意思。
關東管領的繼承,不但需要在鶴岡八幡宮舉行儀式,也需要得到關東將軍的承認。
但您清楚,到現在為止,我依然是被越後稱謂,偽關東將軍。
今天,我可以站在上杉殿下一邊。但日後,上杉殿下是否能容得下我這個偽關東將軍她又如何證明,她容得下我
你要知道,我一旦改口,便是沒有了退路,隻能任她擺布。”
斯波義銀點點頭,知道足利義氏對自己已是開誠布公,句句發自她的真心。
足利義氏為上杉輝虎站台不難,政客說話如放p,被人嘲笑也可厚顏無畏。但她承認上杉輝虎之後,在北條家就沒有了立足之地。
等上杉輝虎完成關東管領的繼任儀式,在關東武家中建立了自己的威信,足利義氏這個關東將軍就沒用了,甚至會成為她的眼中釘。
在北條家崛起之前,關東平原的大戰,大多發生在鐮倉足利家與兩上杉家這三方勢力之間。
關東將軍與關東管領的關係,像是近幾的足利將軍與三管領。京都幕府經曆過的爭權奪利,關東也沒少發生。
如果上杉輝虎站穩腳跟,回頭翻臉把足利義氏整死,她死得是多冤枉呀
足利義氏咬著牙死撐北條家,也是沒有辦法。曆代的關東管領和關東將軍,就是這個死去活來的關係,相互承認又恨不得弄死對方。
斯波義銀看了眼足利義氏,斬釘截鐵說道。
“上杉殿下不會過河拆橋,今日之關八州,早已不是昔日鐮倉足利家與兩上杉家對峙的局麵。
關東將軍與關東管領征戰不休,北條家,裡見家,佐竹家等等地方大名借勢崛起。
上杉殿下的基本盤遠在越後,冬季大雪時常阻斷越後山脈,很難對關東平原的突發情況有所反應。
她無法做到乾剛獨斷,必須有人幫她盯著關東平原,監控這些蠢蠢欲動的關東大名。”
足利義氏冷靜說道。
“也許是吧,但這個人應該不會是我。”
斯波義銀笑道。
“足利義氏大人,你很有自知之明。
我的意思,不是說上杉殿下會選你幫她盯著關東平原,而是說她對手很多,關東體係的完整對她很重要。
她要想壓服關東諸大名,比曆代的關東管領,更需要關東將軍。
隻有足利上杉的關東體係完整,她才有足夠的名分壓製地方,慢慢削弱關八州的地方勢力。
所以,我向你保證,過河拆橋的事不會發生。”
足利義氏冷冷問道。
“您怎麼保證”
斯波義銀肅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