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逼嫁的戲碼,講究的就是一鼓作氣。團結所有人,不管斯波義銀願不願意,要在評議上把這件事的基調釘死。
肯不肯嫁是你的事,但幕府這邊已經認定你失去了足利將軍家名分,這才是核心。
可隨著足利家內部也起了反彈,足利,幕臣,地方實力派三勢力的態度都出現了劇烈分歧,已經無法形成合力,達成議案。
今天讓斯波義銀過了關,以後就更難把他壓服。伊勢貞教麵上平靜,心中焦急萬分。
什麼叫再議在幕府這種臃腫的官僚係統之內,再議就是再看看,再想想,再談談。拖著拖著,事情就拖黃了。
仁木義政出來就是和稀泥,不想得罪人。但她這一拖延的想法,讓伊勢家的處境危險了。
伊勢貞教心急如焚。
弄不倒斯波義銀,足利義昭對她不滿,細川藤孝對她不滿,斯波義銀更是恨不得她去死。
今日之後,伊勢家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除非有震驚幕府的大事發生,不然任她伊勢貞教使勁渾身解數,再難撼動斯波義銀,伊勢家就得完蛋。
伊勢貞教雖然心知肚明,但此時已經沒有了繼續進攻的能力,不得不低下頭顱,默許再議。
斯波義銀掩著衣袖,抹著淚水,暗中鬆了口氣。他抬頭看了伊勢貞教一眼,目露殺機。
這老東西太危險了,竟然想出讓自己改嫁的齷蹉主意,利用足利義昭的小心思來絕地反撲。
此人留不得,一定要儘快殺了她,不給她再次醞釀毒計的機會。
———
一場評議,是劍拔弩張。
伊勢貞教果斷出擊,要壓實了義銀行為不端,導致足利將軍家聲譽受損,想強行剝奪他河內源氏嫡流身份。
再嫁是表象,把義銀踢出足利家才是本質。
隻要評議會上達成一致,細川藤孝能不能得願以償,不要緊。反正斯波義銀身上的先代未亡人光環,已然黯淡不在。
可伊勢貞教萬無一失的突襲,卻遭到了強有力的反擊。
她厚黑無恥,畠山高政更瘋,直接跪地喊親爸爸,畠山宗家的臉都不要了,這特麼的誰受得了
斯波義銀借機痛哭,威脅蜷川親世出麵。蜷川親世狗急跳牆,一招乾坤大挪移,把鍋往足利義輝的舊臣們頭上扣。
最先抗不住的仁木義政出來和稀泥,一場三方逼宮的戲碼終於全線崩潰,讓斯波義銀熬過這一關。
會後,斯波義銀神色陰鬱,匆匆離去。
畠山高政走出議事廳,笑嘻嘻對先後出來的細川元常說道。
“細川殿下,您的心夠大呀,竟然想當我奶奶”
“嗯”
細川元常一愣,腦子一下子沒轉過來。
畠山高政笑著看向細川藤孝,細川元常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畠山高政不要臉,她細川元常還是要的!
畠山高政當眾喊斯波義銀親爸爸,細川藤孝在眾目睽睽之下示愛,要娶斯波義銀。
細川斯波一旦結緣,細川元常這個細川藤孝的媽,可不就成了畠山高政的奶奶輩
畠山高政真是徹底瘋了,這種不要臉的話都能笑著說出來。她刺了細川元常一句,濺了和泉細川家一身臟水,轉身就走。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細川元常麵色由紅轉青,細川藤孝上前輕聲一句。
“母親大人。”
啪!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在細川藤孝的臉上。
細川元常原本壓抑著的怒火,終於爆發出來。她忍著想回去抽的耳光,被畠山高政一激,在議事廳門口就打了出去。
正在離席的幕府武家們忍不住看了過去,隨後都裝作沒事一樣,低頭離開。
細川元常打了女兒,丟了體麵,臉色更加難看,怒氣衝衝快步離開。
細川藤孝愣在當場,摸了摸自己挨打的臉頰,不出聲。
三淵藤英靠近過來,關心道。
“藤孝,沒事吧”
細川藤孝強忍著淚水,輕輕搖頭。她心中一片迷茫,自己做得這一切,到底算什麼。
———
此時迷茫的人,可不止細川藤孝一人。剛才在評議會上表演喪女痛哭的鬆田家督,也是心中不安。
她匆忙離開二條禦所,帶著隨行旗本,騎馬回返府邸。
鬆田家是幕臣中的老武家,府邸就在京都核心區。出二條禦所往西行進,經過朱雀街,到三條坊町便是。
二條轉入三條之間,有一處回返府邸的必經之處,乃是當年天皇朝廷時期督造的禦池。
禦池周遭布滿櫻花樹,每到花開季節,櫻花雨落,是不願郊遊遠行的貴胄們賞櫻的上佳場所,又稱櫻田。
櫻田在二條三條街道折疊一段,京都仿唐式建有坊門,以為櫻田門。
鬆田府邸就在櫻田門外,三條街坊之中。
也許是受剛才評議會爭執所累,一路走來,鬆田心中總感覺焦躁難耐。
子嗣死於高田拔刀齋之手,橫屍街頭,她卻引以為良機,向將軍獻媚,擴大中傷大禦台所的謠言。
雖然換來了代理侍所的榮耀,但終究是行事為人不齒的幸進。
鬆田思索,看今日之勢,足利將軍並非穩操勝券,大禦台所未必會輸。自己是否應該收斂一點,先觀望一下。
正在此時,左右側近姬武士忽然大喊。
“讓開!這是侍所代官鬆田大人坐騎,你等浪人竟敢擋路,滾去街邊跪拜!”
鬆田收攏心思,抬頭一看。隻見一雙冷漠的雙眼,沒有溫度得望向自己,就像是瞧著一個死人。
她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隨行旗本不識此人,她時常出入禦所,是見過此人的,遂失聲道。
“高田雪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