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尾當長一臉肅然,鞠躬道。
“臣下是為殿下排憂解難。”
上杉輝虎冷笑道。
“北條氏康倒是會做人。
先教唆多家有力武家背信棄義,斷了我的後勤線。再出兵下總國,打了我個措手不及。
如今她又要當好人,對我低頭稱臣她把我當什麼人了是她隨便可以糊弄的蠢貨嗎
我今日與她議和,明日關八州武家該如何看待我我當初入主關八州,就是要撥亂反正,剿滅作亂的北條家!
現在倒好,讓我與北條家結盟嗬,這是要陷我於不義,讓關八州武家恨我呀!
北條氏康的算盤,未免打得太精了吧!”
長尾當長伏地叩首,迎接上杉輝虎狂風暴雨一般的怒吼,她知道這件事很難。但對由良成繁和長尾當長而言,卻是必須爭取的好事。
人與人之間的喜怒哀樂,很難共情。有人歡喜,自然有人發愁。
上杉北條兩雌相爭,去年就幾乎打爛了上野武藏兩國。兩國邊界的地方武家尤其難受,苦不堪言。
關東的乾旱饑荒,去年就很嚴重了。而今年的春雨也是稀稀疏疏,並未見好轉。
俗話說,豐三年,災三年。這饑荒的勢頭暫時看不見光明,戰亂更是讓長尾當長這樣的地方有力武家損失慘重。
這仗再打下去,上杉北條兩家實力雌厚,或許撐得住。可兩家之間的地方武家,可能都要完犢子。
最重要的是,雙方打生打死,平白讓房總半島,下野,常陸的地方武家看了笑話,漁翁得利。
有上杉輝虎在前麵吸引火力,北條家再也顧不上蠶食這些東麵武家的地盤,等於是為她們打白工。
上杉輝虎作為關東管領,也許要考慮這些東方之眾的態度。
但作為上野地方武家的長尾當長,由良成繁,說服上杉輝虎與北條氏康和睦,甚至結盟,對她們有好處。
至於東方之眾的不滿,乾她們p事。
上杉輝虎自然明白長尾當長的小心思,卻不願鬆口。她好不容易在關八州建立了威信,豈能自抽耳光
東方之眾是得了好處,但上杉輝虎也多了製約她們的名分。未來到底是誰占便宜更多,還真難說。
此時此刻改弦易轍,對上杉輝虎而言,就是戰略上的大敗。即便從北條氏康手中獲取一些好處,也難以挽回聲望上的毀滅性打擊。
長尾當長勸道。
“北條殿下願意臣服於您,自然不會繼續阻撓您在關八州的施政。
她會讓毛利景廣離開廄橋城,前往北條家中奉公,廄橋眾也願意聽從您的命令。
北條殿下還保證,不會支援背信棄義的佐野昌綱,我與由良成繁願意動員出兵,討伐這個逆賊。”
上杉輝虎看著長尾當長,眼神閃爍。
北條氏康的確下了本錢,她這是撤走了上野國內的釘子,又將佐野昌綱給賣了,徹底鬆開了上杉家進入關八州的利根川水道。
長尾當長替上野地方武家,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隻要上杉輝虎彆在和北條氏康打生打死,給她們幾天好日子過,她們願意幫忙壓服廄橋眾,弄死佐野昌綱,給上杉輝虎一個交代。
至於武藏國與下總國,北條家沒必要讓,上野地方武家也沒實力保證什麼。
若是過幾年上杉輝虎還有誌向,再打就是。至於現在,先讓大家緩口氣。
在饑荒麵前,人心思安,大家是真的不願意大打出手了。
長尾當長的話語軟中帶刺,上野武家已經快受不了了,要是上杉輝虎一意孤行,可能就要失去當地人心。
上野國是上杉家出入關八州的立足之地,如果上野武家反水,上杉輝虎要麵對的局勢,會比現在更麻煩。
是接受北條氏康的臣服,長尾當長的好意還是堅持原有的關東攻略,絕不退讓
上杉輝虎眯著眼,不說話。
關東攻略是她與斯波義銀一起努力的目標,其中不單單包含了她稱霸關東的野心,更是對心上人的真情承諾。
上杉輝虎要拿下關東作為聘禮,向斯波義銀求婚。
正在君臣沉默之際,氣氛漸漸僵化,外間傳來一陣敲門聲。
“什麼事!”
上杉輝虎抬頭看向拉門,隻見拉門打開一絲縫隙,露出中西恭謹的麵容。
上杉輝虎心頭一跳,不顧長尾當長在場,匆匆站起來走到門前。
中西剛要行禮,被上杉輝虎喝止,急問道。
“查得怎麼樣了”
中西低聲回答。
“我親自去了一次甲斐國,武田家對躑躅崎館看得很嚴。特彆是那個孩子,幾乎日日是由武田殿下抱著。”
上杉輝虎不耐煩問道。
“說重點。”
中西看了眼室內的長尾當長,又壓低了幾分聲音。
“據查,那孩子從駿府城就被武田殿下抱著回了躑躅崎館,不像是對外公開說詞的途中收養。”
上杉輝虎冷冷看著中西,中西心頭恐懼大起,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
“各方消息彙總,應該是親生的,之後會有詳細文書向您呈報。”
上杉輝虎木然點點頭,隨後合上了門。
她的心中充滿了悲傷,甚至沒有發現中西額頭密布的冷汗。
忍眾都是一些極其敏感的情報好手,上杉輝虎派遣中西去查武田晴信之女,中西怎麼會不起疑心
等查到孩子大概的月份,推算出她的生辰,中西已經是嚇得魂飛魄散。
從生產的時間推測,武田懷孕的日子是在川中島合戰之時,大禦台所被俘前後。
新人出道,恨不得事事知曉。混成老油條才會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上杉輝虎派中西去查,她不敢不查清楚,又不敢知道真相,這才有了含糊其辭的親生一說。
親生這件事確定了,也是上杉輝虎要求查明的。但主君心中藏著的真正疑問,中西不敢挑明。
判斷的依據,她已經給了。其他事,她一定跑得遠遠的,不再摻合。
上杉輝虎此時,哪還顧得上中西的那點小心思。她滿腦子,充斥著不得不麵對現實的絕望。
舔狗舔狗,一無所有。
她敬斯波義銀如男神,甚至不願意褻瀆他一根手指頭。可卻有人對她的男神,犯下了滔天大罪。
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斯波義銀的沉默。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告訴我
你說過,我們是合作無間的親密之人。你對我的情意,更是鼓舞著我,不斷推進關東攻略。
上杉輝虎看向畢恭畢敬坐在那裡的長尾當長,自嘲一笑。
他視如珍寶的關東攻略,就是個笑話。既然如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