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一陣風,恨卻會紮根。
恨是比愛更加刻骨銘心的情感,隨著時光流逝,昔日的愛情或許會淡化,恨卻好似醇酒一杯,越放越上頭。
也許有一天,淺井家會滅亡,市君會回到織田家,會被織田信長安排重新嫁人,淺井長政將成為他回憶中的一份遺憾而存在。
回首往事,曾經渴望的愛可能會變得可有可無,甚至為自己當初的幼稚感覺可笑。
但他絕不會忘記,是誰占據淺井長政的心,是誰讓他愛而不得,孤守空房,輾轉難眠,恨之入骨。
這份恨意將伴隨他的終生,對這個亂世的未來,產生深遠影響。
而此時,市君還隻是一個因為得不到妻子的回應,垂淚自憐的閨中丈夫,為自己的單相思而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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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北近江淺井長政陷入麻煩的同時,已然回到京都的明智光秀,迎來了一位想不到的拜訪者。
京都,斯波府邸,茶室。
明智光秀優雅一笑,捂嘴說道。
“尼子姬,你可有福了。
我剛才找來新茶人,要為秋季茶會做準備,你來的正好,與我一起品鑒她的茶藝,幫我把把關。”
尼子勝久笑著點點頭,兩人一起看向茶人獻藝,一時都不說話。
等茶人獻上香茗,鞠躬離開。明智光秀捧起茶湯,說笑道。
“你說實話,這次是不是衝著我這茶人來的
我可與你說清楚了,這人我是不會讓給你的。京都交際,我少不了要用她招待客人。”
尼子勝久笑笑,並不當真。
明智光秀哪裡是擔心她搶走茶人,隻是在試探她特地上洛京都會麵的來意。
尼子勝久也捧起茶湯,抿了一口,歎道。
“京都腳下,人才濟濟,茶人也是不同凡響。這手法技藝,大概也隻有堺港那幾位名茶人可以比擬。”
明智光秀笑道。
“我看中的人,自然不會差。
再過兩天,鬆永久秀也要入京。她還提前寫信來點名,要我用這位茶人招待她的到訪,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真是靈通。”
尼子勝久一抬眉。
“鬆永久秀我記得你與她有些日子不來往了”
明智光秀點頭歎道。
“是呀,當初我與筒井順慶,鬆永久秀以茶結友,誰知道世事無常,她們對我頗有些誤會,是少了些交流。
好在鬆永姬近來似乎也懷念起我們的友誼,這次她肯來找我,我很欣慰。”
尼子勝久聽得嘴角一抽,覺得明智光秀這家夥真是腹黑得沒邊。
當年筒井順慶,鬆永久秀與明智光秀交好,那是因為主君讓明智光秀全權負責斯波家外交事務。
那兩人有求於明智光秀,這才刻意結交。誰知道明智光秀這家夥不是東西,把那兩人坑得很慘。
筒井順慶一直想拿下興福寺,搞定長覺法師,徹底掌控大和佛國的世俗權力。
明智光秀給她吃了個定心丸,說會幫忙阻斷興福寺向斯波家求援的渠道,讓她安心對付長覺法師。
等筒井順慶真動了手,明智光秀卻在京都搞出了個大新聞。
三好上洛,弑殺將軍,斯波義銀飛速從關東趕了回來,長覺法師總算是等來了斯波家能做主的人。
這下可把筒井順慶嚇尿了,她膽子再大也不敢牽扯進弑殺將軍的武家公案裡。為了避嫌,她隻好滾回筒井城,之前的布局全部作廢。
就明智光秀這麵上幫忙,背後捅刀的做派,筒井順慶哪裡還願意再搭理她,從此就不來往了。
鬆永久秀也是同理。
明智光秀讓本多正信瞞著她這個當媽的,引誘她女兒鬆永久通給三好家上洛提供便利,甚至陷入火燒禦所殘害足利家親眷的醜聞中。
可她手上偏偏沒有證據指證明智光秀,平白背上一個奸佞的黑鍋,還要在足利義昭與織田信長麵前讚許明智光秀,真是太憋屈了。
鬆永久秀恨都恨死明智光秀了,還能和這種混蛋繼續當朋友
所以,當尼子勝久聽說鬆永久秀好了傷疤忘了疼,又和明智光秀廝混到了一起,頓時驚得忘了自己的來意,好奇起這個八卦來。
明智光秀倒也不瞞她,笑道。
“鬆永久秀的日子不好過,雖然用三淵藤英那個蠢貨趕走了和田惟政,可最終還是沒能落得個好。
這次織田殿下在越前國鬨得灰頭土臉,淺井朝倉聯軍差點要了她的命,讓她非常憤怒。
剛回到京都,她就給二條城的足利將軍又加了七條定書,聯同之前的殿中禦定九條款,足足十六條定書。
這是把足利將軍的行為,規範得死死的,一點顏麵都沒有給我們這位新將軍留,更讓她無法再與外界隨便聯絡。
現在,將軍想去茅廁蹲個坑,都有人盯著她蹲得符不符合定書規範呢。”
明智光秀說得幸災樂禍,尼子勝久聽得額角抽抽,作為一個傳統武家,她實在是很難接受織田信長的囂張跋扈。
足利將軍畢竟是天下之主,當年細川管領大權在握,三好長慶銳意上洛,對足利將軍的態度也是規規矩矩,遵守武家禮儀優待之。
哪有像織田信長這般胡鬨,簡直是把足利義昭當成了女兒管。
哦,不對,織田信長還真是足利義昭自己認的禦母。可憐的足利義昭,這下臉都要被打腫了。
明智光秀心中充滿了報複的快感,她可沒有忘記,足利義昭是如何恩將仇報,往斯波義銀的名節上潑汙水的。
尼子勝久不願意聽足利將軍的笑話,她轉移話題道。
“我們不是在說鬆永久秀嗎”
明智光秀看了她一眼,理解得點點頭,說道。
“瞧我這嘴,把話歪到哪裡去了,讓尼子姬見笑了。
鬆永久秀雖然趕走了和田惟政,但和田惟政這人也不簡單,能屈能伸。
這次,織田殿下回返美濃國岐阜城,和田惟政竟然在南近江攔路求見,痛斥朝倉義景不尊幕府,淺井長政背信棄義,皆不為人女。
織田殿下大喜,大度原諒了和田惟政當初的過錯,讓她回返三淵藤英已經撤出的高規城,重新管理東攝津事務。
然後嘛,鬆永久秀就想起了她與我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