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的錢糧軍費沒少花,但聯軍的士氣軍心還是不高。為武家天下而戰的大義口號喊得震天響,但真正敢於搏命的就沒幾個人。
現在的情況是,北陸道商路已經斷絕,高田陽乃那邊拚命在印糧票支撐軍需。
看似斯波家與織田家的經濟實力相當,但義銀心裡明白,自己和織田信長沒法比,打不了持久戰。
織田信長那是實打實握著濃尾平原,近江平原,伊勢平原的大片土地,土地裡產出的糧食就是織田家打下去的底氣。
而義銀這邊呢?以斯波領二三十萬石的土地產出,隻能算是織田家的一個零頭。
斯波家能夠支撐起十萬大軍的後勤補給線,是利用北陸道商路建立起來的商業信用,讓高田陽乃有勇氣玩一手乾坤大挪移的把戲。
商業信用到底不如土地價值那麼厚實,斯波家濫發糧票的時間越長,經濟上的後遺症就會越嚴重。
如果這場戰事拖過了今年,一直打到明年去,斯波家的經濟體係很可能會崩潰。
一旦雙方繼續對峙下去,不說北陸道冬季大大雪封路的問題怎麼解決,隻說北陸道商路斷絕兩年,就是個大麻煩。
各方勢力對重新開通北陸道商路的預期會變得越來越悲觀,而高田陽乃濫發糧票卻無力兌現,很可能引發糧票惡性貶值。
紙幣的信用建立起來很難,摧毀卻隻需要一瞬間。一旦人們對斯波糧票失去了信心,這張沒有價值的紙用來擦屁股都嫌硬。
更何況,斯波糧票還掛鉤了斯波忠基金,牽扯到斯波家內部穩定的斯波編製,斯波福利,更是影響深遠。
義銀不敢想象,如果斯波糧票崩盤,自己會不會被立即炸上天?
所以,此戰必須速戰速決。
打贏了壓著織田信長談判,儘早恢複北陸道商路的經濟生態,踏實斯波糧票的信用價值。
打輸了也談吧,大不了自己去給織田信長跪舔,總好過斯波糧票崩盤,炸了自家的基本盤。
古代雖然有了交子,寶鈔這樣的紙幣,但古代人重實物輕貨幣,對信用貨幣崩潰的後果缺乏係統性的認識,金融的影響力沒那麼大。
織田信長並不知道義銀的背後已經點上了火,燒得越久越狼狽。
要是織田信長懂一點金融常識,她一定會選擇堅壁清野,熬到斯波義銀受不了再說。
雖然織田信長不懂金融,但她還是敏銳得感覺到自己比義銀更能熬,所以才會選擇固守伊香郡餘吳湖,等著義銀去攻。
這也就是說,織田信長依然希望通過一場合戰儘快解決掉義銀,但合戰的地點要在她選定的區域,對她更有利。
這個結果對於義銀是喜憂參半,喜在織田信長沒有發現自己最大的戰略優勢,憂在斯波軍還是得主動進入織田信長劃定的戰場。
義銀不得不自我安慰,三萬對四萬,至少比自己預料中最麻煩的局麵要好得多,打就打吧。
他掃視在場諸姬,肅然道。
“各個方麵的情況大家都聽明白了?雖然關東諸姬已經很努力了,但要擊敗織田家,擊敗織田信長,還得依靠我們的力量!
織田軍已經行動起來,我決意挺進伊香郡,和真田軍彙合之後一起南下,與織田信長決戰!”
義銀的話讓在場諸姬精神一振,煎熬了將近一年,經曆外交爭鋒,政治交易,各家站隊,最終等來這決戰的一天。
利刃終要出鞘,不論結果如何,總算是有了一個結果,所有人都能因此得到解脫。
———
隨後半個月,義銀帶兵越過石田川,進入北近江的北部山區,與南下的真田軍彙合,又在暗中接收了克莉絲汀娜的炮隊。
此時已是春去夏來,近江大地漸漸變熱。
斯波聯軍傾瀉般南下,占據橡穀山,林穀山,中穀山,彆所山,行市山等山口關隘,與南方的織田軍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戰場就在近江國通往越前國的山道上,以木之本,東野,柳瀨為核心,織田信長選定了戰場,義銀毅然跳入了戰場。
天下武家的目光皆投向餘吳湖,決定天下未來走向的大決戰,即將展開。
北國街道經過餘吳湖的東側,有一片山中的小平原。
織田信長在木之本設立本陣,斯波義銀在行市山設立本陣,兩者正好位於小平原南北。
而餘吳湖的西麵,是連接琵琶湖的飯浦川,再往南便是賤嶽。
斯波軍想要打破織田軍的防線,有兩個選擇。
其一,是從餘吳湖西邊的北國街道通過,正麵殺穿在小平原中橫著的大岩山,抵達織田信長本陣所在的木之本。
其二,是繞行餘吳湖西側,渡過飯浦川,打破賤嶽方向的織田側翼防線,迂回包抄織田軍的身後。
以餘吳湖為中心,一正一奇兩條攻擊路線清晰擺在斯波軍麵前。
而對麵的織田軍比斯波軍早來一個月,正在不斷加固防線,準備迎接斯波軍的攻勢衝擊。
———
賤嶽,織田防線。
織田信長站在高處,掃視下方正在不斷工作的足輕姬武士,在她身後,恭謹站著瀧川一益一行人。
賤嶽這裡的山勢,比起正麵戰場要崎嶇許多,有利於防守。
可如果賤嶽失守,斯波軍就可以通過這裡直接包抄織田家的身後,形成關門打狗的態勢。
一旦後路被堵,補給斷絕,在山道裡的四萬織田軍就隻能崩潰。
所以,當賤嶽失守的時候,就意味著織田信長必須撤軍,退回北近江平原地帶再作打算。
原本,像這種事關大局的防區,織田信長更希望由池田恒興這位奶姐妹來把守,自己才更安心。
但是東美濃受襲,前田利家的兵鋒威脅岐阜城,織田信長已經把池田恒興派去岐阜城駐守,以防自己後方動蕩。
所以,賤嶽之地就被交給了瀧川一益守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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