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不用操心軍事,她的日子反而過得更舒服了。
幾百年的名門,一旦忘了征戰霸業,把心思花在吃喝玩樂上,檔次和一般人都不同。
當日,足利義氏請義銀品茶,簗田晴助陪席,三人樂嗬嗬享受著新春的第一縷朝陽,在古河城的庭院中觀賞寺院尼姑的獻藝。
近畿的茶道以堺港為首,三大茶人皆是大商人出身,附庸風雅,亦是擺脫自身商賈的低賤身份,與高階武家體麵親近的最佳辦法。
但關東這邊卻又不同,關東傳統,商賈不興,主導文化事業的主流就落在了佛教寺院身上。
寺院茶道清淡雅致,不如堺港的奢華新潮,卻彆有一番滋味。
此時,三位貴人正在享用的,便是尼姑獻上的懷石料理。
懷石兩字,本意是尼姑苦修之時,懷中揣著的暖石,用以抵禦饑餓之感。
但隨著寺院茶藝精進,為了讓貴客的腸胃不受濃茶之苦,尼姑們開始預備起喝茶之前的茶點,稱之為懷石料理。
懷石料理以陶器,瓷器,漆器為盛皿,講究擺盤的藝術,量小精致,最終發展成為佛教茶道的特色料理。
義銀讚歎擺盤之美,想起堺港那些大商人大茶人喜好奢華之美,但比起寺院這些千年貴胄,還是少了幾分低調典雅的氣質。
簡單來說,就是b格不夠。
某些人就算是用黃金做成一個屋子來喝茶,也不如尼姑搞出來的懷石料理來得風雅貴氣。
就在義銀一邊享受美食,一邊欣賞茶藝之際,外間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是有人強行闖入。
義銀微微皺眉,看著足利義氏。足利義氏也是不明所以,望向簗田晴助。
足利義氏這會兒已經耐著性子準備當一輩子富貴閒人,日常事務早就丟給簗田晴助,愛理不理。
簗田晴助這個古河領真正的管事者,在兩位大貴人的目光下有些掛不住臉,斥道。
“出去看看,是誰在喧嘩騷動,掃了聖人和鐮倉殿的雅興!”
說話間,外人已經闖到眼前。
竟然是蒲生氏鄉為首的同心眾護著兩人衝了進來,周遭隸屬古河領的姬武士皆不敢阻攔,跟著退到了這裡。
義銀看到這兩人,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小田氏治與霧影才藏為什麼在一起?為什麼出現在古河城?為什麼如此狼狽?
他站起來,揮手讓侍奉的尼姑先離場,然後拿起自己的茶湯,送到慌張的小田氏治麵前。
“小田姬,不要急,先喝一口茶,平緩了心情。
我在這裡,天還塌不下來。”
看到義銀淡然的英俊臉龐,小田氏治深深伏地,然後雙手接過義銀的茶湯,手還在不斷顫抖,茶湯不住撒在昂貴的榻榻米上。
義銀看向霧影才藏,她可沒有小田氏治的身份待遇,隻能是咽了口唾沫,鞠躬報告。
“聖人,出大事了,東方之眾反了!
常陸下野的佐竹,宇都宮,江戶,大關,大田原,那須,皆川,小山等東方之眾各家暗中動員,奇襲合圍小田城。
我奉聖人之命,前往常陸國探查,發現不對,再前往小田城告知,已經來不及了。
好在小田氏治殿下早已察覺不對,這才僥幸逃出,與我半路巧合,遂快馬前來向聖人示警。”
霧影才藏話音未落,小田氏治已經緩了過來,放下茶湯,帶著哭腔,伏地叩首道。
“聖人快走!這些逆賊是衝著您來的!
小田家在常陸國存續多年,不離不棄的親朋故友還是有幾個的。
年前,我便發現氣氛不對,不久前才得到消息,原來佐竹義重聯合東方之眾各家,妄圖反抗關東侍所的天兵。
她們不敢與您沙場對陣,卻想著用陰謀詭計把您誆騙到古河城,想要將您圍城困在此地,甕中捉。。哎。。您。
佐竹,宇都宮等下野常陸聯軍已經拿下小田城,正朝古河城迅速殺來。南邊,裡見為首的房總聯軍也再度出兵國府台城,強行闖關。
她們的目標是古河城,是聖人您呀!請您立即退出古河城,避其鋒芒,萬萬不可滯留此地,讓她們的陰謀得逞!”
義銀聽得寒毛倒立,目光不自覺掃過在坐的足利義氏和簗田晴助,隻見她們神情呆滯,似乎也是受驚不淺。
看到她們驚恐的樣子,義銀的心情稍稍好些。
關東將軍應該隻是貪婪錢財,被人利用,並沒有參加叛亂。隻要古河領沒有參與其中,這件事總算是沒有壞到極點。
但義銀此時還不放心,決定再詐一詐足利義氏,才能消去最後的疑心。
他幾步走到足利義氏案前,站直了腰板,居高臨下看著抖抖索索的足利義氏,厲聲問道。
“關東將軍何故謀反?”
關東十國之主,統禦關八州之地兩百年的鐮倉足利家督,關東將軍足利義氏,此刻臉色發白,一時竟然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堂堂名義上的關東之主,卻被一句話嚇成了鵪鶉,鐮倉足利家兩百年的顏麵,已是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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