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澤直義笑了笑。/br“聖明不過聖人,但聖人日理萬機,總難麵麵俱全,總有疏漏之處,才需要我等下臣拾遺補缺。/br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貪腐之案,絕非簡單的人性貪欲,她們與堺港的高田陽乃大人勾結,把大量的錢糧輸送去了堺港。/br僅僅是把錢挪回了家,那錢還能拿回來。可要是去了堺港,隻怕是有去無回。/br這才是我決心冒死也要掀開黑幕的真正原因,為斯波天下萬世太平,我願舍身取義,義無反顧。”/br猿飛佐助摸摸鼻子。/br“我不明白,錢糧去了堺港,聖人一道禦令就可以轉回來,這有什麼難的,你又何必耿耿於懷。/br舍身取義,義無反顧?這是不是有些太誇張了?”/br半澤直義搖頭道。/br“你有所不知,我來關東之前,曾在堺港查探高田陽乃大人的商務賬目。。”/br猿飛佐助牙根一酸,打斷道。/br“你這人怎麼到處找死?/br高田家可是斯波家唯一譜代,高田姐妹深受聖人恩寵信任,你怎麼有膽子去查高田陽乃大人的?”/br半澤直義歎道。/br“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你不懂商務財務,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與你說清楚,乾脆和你講個故事吧。/br在遙遠的西方,有一個自稱天下第一聰明人的民族,她們的族人特彆擅長賺錢。/br曾經有個農民因為荒年歉收,無奈去找她們的族人借錢,想要借一個金幣度過難關,那族人要求農民來年必須歸還兩個金幣。/br農民已經走投無路,所以隻能點頭答應,但是等農民拿到一個金幣正要離開的時候,那族人又說。/br你怎麼保證來年一定會歸還我兩個金幣,如果你賴賬,我豈不是要血本無歸?/br農民摸摸腦袋,不知道該如何保證自己的誠信,於是那族人又提出一個建議。/br不如你先抵押給我一個金幣作為保證金,來年再還我一個金幣,這樣就算你賴賬,我也不會虧本。/br農民想想是這個道理,就將手中那個金幣還給了族人。”/br猿飛佐助聽到此處,忍不住噗嗤一笑。/br“這個農民可真傻,她明明是來借錢的,結果一毛錢沒借到,離開的時候反而倒欠了一個金幣。”/br猿飛佐助在笑,半澤直義的麵容卻變得嚴肅起來,讓猿飛佐助的笑聲漸漸小聲,直至無聲。/br半澤直義這才苦澀道。/br“你很好笑嗎?可這就是現在正在發生的事呀。”/br猿飛佐助眯著眼睛想了想,忽然有些後怕。/br“這個故事裡的聰明人民族真是太聰明了,隻是貪婪無度,恐怕會不得好死。”/br半澤直義長歎一聲。/br“故事是我在堺港聽一個南蠻商人說的,這個民族有兩千年的曆史,卻沒有自己的國家,隻能流浪於諸國之間,時常被排擠屠殺。”/br猿飛佐助撇撇嘴。/br“整天乾些生女兒沒p眼的混賬事,豈能有什麼好下場。”/br半澤直義點點頭。/br“是呀,空手套白狼,隻想著用花言巧語套彆人的口袋,看似賺取了巨大的利潤,其實是自絕於天下的做法。/br也許一開始,彆人難以察覺,但隻要一直做下去,總有一天彆人會反應過來,沒有人喜歡當傻瓜,特彆是真金白銀的割肉當傻瓜。/br高田陽乃大人正在做的,就是那個聰明種族最擅長的買賣。/br所以得有人站出來,告訴聖人這個隱患的巨大危險性,不能等到事情無法挽回的那個時候,代價就太大了。/br斯波家已經不是曾經弱小的斯波家,聖人富有半個天下,當行正道,不可一味用詭,否則即便成就了斯波天下,也難以長久。/br我雖人微言輕,但食君之祿,必行忠君之事,當秉公直言,含土進諫,以全君臣之義也。”/br猿飛佐助搖搖頭,忽然有些慚愧。/br真田眾一直在考慮自己的得失中反複猶豫,而半澤直義卻始終在堅持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不惜己身。/br猿飛佐助欲言又止,最後化為一聲歎息。/br“你呀。。可惜了。。”/br半澤直義瀟灑一笑。/br“沒什麼可惜的,就算不能改變這個世界,我也希望能不被這個世界所改變。/br這是我的選擇,我死而無憾。/br非常感謝你來看望我,但下次不要再來了,我現在糾纏著一身因果,誰靠近我都會非常麻煩,你是個不錯的朋友,我不想連累你。”/br猿飛佐助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br朋友嗎。。明明是我在利用你,你卻不願意連累我。。/br最後半澤直義一眼,猿飛佐助忽然很生氣,狠狠把自己的酒囊丟給半澤直義,轉身離開了。/br人呀,不能欠彆人太多,不然很容易被內疚之情搞得自己渾身不自在,所謂升米恩鬥米仇,就是欠得太多,因愧生恨。/br半澤直義笑眯眯看著她離開,抿了一口酒,思索著自己被喝令自裁之時的絕筆上書該怎麼寫。/br這一次,沒有人能夠阻止自己上書給聖人,聖人也會用心看完自己的上書,真是太棒了。/br人微不忘任重,言輕不失擔當,才是真忠義也。/br———/br半澤直義已經心存死誌,她知道自己這次鬨得太大,多半是沒有了活路。/br但她不願意白白死去,一定要把這兩年查探的有關於堺港關東的經濟問題,糧票金融體係的隱患,一並上書聖人,把黑幕一捅到底。/br天朝有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半澤直義已經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她隻想讓聖人認認真真看一看自己的上書。/br口含泥土,泣血上書,本就是死諫的最高境界,半澤直義覺得自己這個死法相當浪漫,甚至有些期待。/br而義銀此刻還在東海道一路前行,直至大雪覆蓋關八州,深冬降臨關東大地,才姍姍來到江戶城。/br江戶城,居館。/br室內四角點著火盆,溫暖如春,義銀摟著伊織,一拋一接惹得女兒哈哈大笑。/br一歲的孩子是最好玩的時候,沒有半歲時候的脆弱麻煩,也沒有兩三歲的好奇無畏,正在一個可以被父母完全掌控範圍的可愛時期。/br島勝猛在旁邊樂嗬嗬看著他們父女互動,去年伊織剛出生,義銀就回了近畿,雙方並不熟悉。/br但父女天性,血脈相連,伊織對這個陌生爸爸表現出相當依賴,更讓義銀好生愧疚,真正是一見麵就離不開了。/br和女兒玩了半天,直到伊織累得開始打呼嚕,這才被島勝猛抱了過去,輕拍搖晃,哄著女兒睡得更深。/br義銀看著島勝猛熟練的手勢,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蛋,親吻她的嘴唇。/br“辛苦你了,看你這一年都清瘦了。”/br島勝猛搖搖頭。/br“伊織是聖人恩賜的寶物,我心中隻有無儘的感激,怎麼會感覺辛苦呢。”/br義銀揉揉太陽穴,苦笑道。/br“要是人人都能像你這樣知足,少惹麻煩,多替我分憂,那該有多好呀。”/br島勝猛微微一笑。/br“那個半澤直義,聖人不想當麵問問?”/br義銀擺擺手。/br“不提她,一提她就覺得糟心冒火,真是個惹禍精。”/br島勝猛歎了一聲。/br“但也的確是忠義之士。”/br義銀瞅了島勝猛一眼。/br“怎麼?你想替她求情?”/br島勝猛微笑道。/br“倒也沒有,隻是聖人知道我向來欣賞忠義之士。”/br義銀搖頭道。/br“知道你是忠義大將,義理姬武士,但這個人嘛。。你不要摻和了,太麻煩。/br把人交給同心秘書處,你不用擔這份責任,讓蒲生氏鄉與井伊直政去處理吧。”/br島勝猛點點頭,鬆了口氣。/br她是有些欣賞半澤直義,但這份乾係整個關八州穩定的大黑鍋,她也的確不想攪和。/br現在不同於以前,她就算不為了自己考慮,也要為了懷中的伊織多打算打算。/br半澤直義掀開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貪腐大案,多少關東姬武士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飲其血,抽其筋,挫骨揚灰。/br島勝猛雖然不恥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貪腐,但也沒必要擋著滔滔民意,把自己陷進這個泥潭。/br既然聖人要求自己交人,自己把這個責任丟出去就行了。/br對關東這次亂局,島勝猛其實與井伊直虎看法相似。/br當今聖人在世,關東武家掀不起波瀾,翻不了天,再大的貪腐窩案,也就決斷於聖人心思之間。/br聖人如果想大事化小,問題就不大。聖人要想追查到底,也沒人敢於反抗。/br送出了半澤直義這個燙手山芋,島勝猛並不想糾結於這個話題,轉移道。/br“聖人路上可是不順?似乎比預期晚到了許久。”/br義銀麵上一愣,有些不好意思,淡淡說道。/br“經過小田原城的時候,多陪了美代子幾天。”/br美代子就是北條氏政生下的神裔之女,島勝猛自然知道聖人途徑小田原城,必然要陪伴女兒幾日。/br她此時說起這話,隻是轉移話題,並非爭風吃醋,但義銀心裡多少有些不好意思。/br作為一個現代社會三觀健康的普通人,義銀還是對四處留情,開枝散葉這種事,有些靦腆愧疚。/br特彆是在這個女尊世界開逆後宮,實在是有些放蕩過了頭,真正是蕩夫本夫,洗都洗不乾淨了。/br反倒是姬武士們比他看得開,一方麵是島國文化本身對高層這種男女之事不太在意,不似天朝理教那麼嚴苛。/br再者,政治就是一個肮臟的泥潭子,自古以來惡心人的事多得數不勝數,義銀這點算什麼?/br臭漢臟唐也沒影響漢唐兩朝威名遠播,開創了天朝的盛世年華。/br身懷生涯不犯特效光環的義銀,本身就有扭曲周圍人看法的特效,永遠將他視為神聖不可侵犯的聖潔之人。/br為了延續家業,奪取天下,義銀不惜淪為一世蕩夫,刻在曆史的柱子上讓人指指點點。/br這份為了家業祭獻自己所有的情懷,對於武家來說是非常純粹,非常傾佩的犧牲精神。/br沒有人會看不起義銀,隻有他自己總是覺得怪怪的,說到底,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成熟的政客,感情太過豐富細膩。/br因為不夠變態,義銀總與武家社會格格不入,被人背後嘲笑為夫人之仁,讓他哭笑不得。/br有時候義銀也感覺挺無語,扭曲的三觀,錯亂的世界,真不知道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自己瘋了。/br既然說到了北條美代子,義銀順便問起上杉母女的情況。/br“深雪那邊怎麼樣?上杉謙信這一年似乎挺消停的?”/br島勝猛微笑道。/br“北條家下手房總半島,武田家強奪水戶城,鬨的是風風雨雨。/br下野武家也算看透了,三強藩之中就屬上杉殿下最好說話,管得也不嚴,隻求麵上風光。/br從宇都宮家到小田家再到佐野家,一個個夾著尾巴做人,日日練著歌功頌德拍馬屁的本事。/br上杉殿下現在美著呢,沒人惹她不爽,自然是太太平平。”/br義銀忍不住笑起來。/br“她倒是好忽悠好伺候。”/br島勝猛點點頭。/br“就是不知為什麼,這一年裡上杉殿下與最上殿下走近了許多,對外說是深雪小殿下喜歡最上家的小公子駒君,不知道是真是假。”/br義銀的麵色有些不自然。/br小深雪喜歡上了最上家的小公子?二女兒這才幾歲呢,就懂得這些了?/br一想到最上義光與自己的那點私密事,再想到她兒子和自己的女兒。。義銀渾身都感覺不對勁了。/br說起來,最上義光也是知道分寸的人,她心裡明白自己一個寡婦不可以覬覦神裔傳承,所以總是主動避開孕育神種的可能性。/br反正姬武士可用的又不隻是那一個渠道,讓義銀換條路走就是。/br不論是唇槍舌劍,還是幽暗古道,活人總不會被尿憋死,總有辦法的。/br義銀倒也喜歡這份新鮮感,才與最上義光有了一些共同小秘密。/br想了又想,義銀搖搖頭。/br深雪年幼,最上義光的小公子也不會比深雪大幾歲,兩個小孩子懂什麼?所謂的青梅竹馬,多半是大人加強親密往來的借口罷了。/br義銀自然不知道,自己那二女兒深雪乃是係統耗儘力量拉來的第二穿越者,盯上駒君就是知道最上義光顧家愛子,早早開始拉盟友。/br(www.101novel.com)